叶槭流在他旁边坐下,接过递过来的东西,翻过来看了看:
“这是什么?”
他手中的是一段竖直的白骨,被清洗得很干净,大约二十厘米,上下两端有着奇异的凸起和小角,正面被钻出了六个圆孔,背面同样也有一个圆孔。
看起来像是笛子……叶槭流好奇地比划了一下该怎么拿。
“你可以当做一种玩具,我刚刚看到时想起来的,不过这种做的比较简单,我记得他们常用的那种会更精巧,经过处理可以保存很久。”加西亚想了想,说,“试试看。”
他指点了一下用法,叶槭流按照他的指示摆好姿势,笛口抵在唇上,试着吹出一口气。
潮水依旧在悬崖下破碎,骨笛也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制作时出了错?叶槭流疑惑地放下笛子,正想询问加西亚,刚转过头,就看到某人移开了视线,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打算看笑话的险恶用心。
叶槭流:“……”吹不出声音的笛子是吧,可以,确实很好玩。
他这才注意到,加西亚手里还有一根类似但有些区别的骨笛,而被叶槭流以鄙视目光看了半天,加西亚也镇定地转过脸,举起手里的笛子,吹了一声。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悬崖的海潮声融入寂静,风中的树叶声融入寂静,树枝的燃烧声融入寂静,夕阳融化在海面上,被染成红色的海水缓缓荡漾,一片树叶忽然从树梢飞起,飞向苍红色的大海。
听不见的笛音在夕阳下消逝,静谧缓缓远去,声音的海潮重新涌入叶槭流的耳中。
加西亚放下笛子,向叶槭流伸出手。
叶槭流望向他淡金色的眼睛,把手里的骨笛递给他,看着加西亚重新组装,把两支笛子拼成了同一支,接着重新举起笛子,吹奏起了悠远的曲调。
寂静再一次笼罩了世界,海潮声与风声全部消失不见,逐渐暗淡的夕阳下,只有骨笛中流淌出的笛声在海上回荡。
叶槭流默默看着海平线,落日一点点融入海水,天空越来越昏暗,骨笛的笛声渐渐停下,只剩下余音在附近回响片刻,旋即向着海洋消逝。
他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的故乡在哪里?”
加西亚放下骨笛,把骨笛拿在手里,注视着黑暗的海面。
“那张地图很详细,绘制者用图案来代表标志性地形,方便快速确定位置,我在上面的确看到了熟悉的地形,在大陆的内腹部分。”他平静地说。
叶槭流:“但我记得你的故乡在海边,你画过的那些画里,背景都是悬崖和海洋。”
“是的。”加西亚没有否认。
“我一直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他说,“在我离开后,历史也依旧在延伸,拿着已经离开的钥匙,不可能精准定位某个时间点,就算能够穿越多重历史,也没办法准确回到合适的时间。所以这只是已经确定的事……”
昏暗的火光中,他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接着嘴角微微扬起,安静地说:
“我不可能回到故乡了。”
沉默片刻,叶槭流说:
“如果每次进入封闭历史的节点是随机的,那可以多尝试几次,运气好的话,下一次进来就是正确的时间点了。”
“你说得对,有试一试的价值。”加西亚做深思状。
他话音落下,叶槭流反而没有再说话。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旧镇,渡鸦提到旧镇的历史时,表示这是“未能确定”的历史,只有叶槭流亲身经历过,才能够确定下来。
那个时候,叶槭流没有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什么问题,可现在想想,这其中已经隐藏了很多恐怖。
进入旧镇的那么多天命之人都无法让这段历史确定下来,然而只要叶槭流进入其中,就能够让这段历史变成“已经确定”的历史,变成无法更改的事实。
而他们现在在做的,就是亲身经历,是“确定”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