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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金色的酒瓶站在桌面上,液面有细微的波动。
玻璃瓶右侧,索尔坐在酒店的沙发上,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他自己绷在手臂上、皱巴巴的外套和衬衣,质感廉价的裤子,以及溅着泥点的鞋面。
他对面,一只极度贴合脚型、线条优美的手工皮鞋踩在地毯上。
一身正装的男人靠在沙发里,右腿架在左腿上,双手搭着沙发扶手,带着沉思的神情打量他。
索尔看过艾登·诺兰的资料,资料里那是个风度儒雅的外科医生,自有一番醇和的魅力,不过在后来的照片里,则多出了病人特有的苍白和枯瘦,靠着一定的化妆修饰,看上去才不那么形销骨立。
他现在也是那样的,只是比照片里状态稍好,不至于让人一眼怀疑他是个病人,但依旧有种健康的人没有的厌倦感,似乎对自身以外的一切都少有兴趣,甚至会觉得厌烦。
这种淡淡的厌世感不知为何又融入了某种冷淡而危险的气质,作为普通人来说,这会显得突兀,但索尔没有忘记他现在的身份,这种冷酷反而更加契合教父的身份。
而他似乎也的确格外适应这样的身份转换——从医生到教父,他在每个身份里都如鱼得水,当艾登·诺兰在沙发上坐下,他就成为了整个房间的主人,成为了注意力的中心。
“几天前你刚刚从隔壁房间逃走,你对这份款待似乎并不满意,”艾登·诺兰做了个手势,语气温和地问,“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又回来了?”
他说起话很正常,思维清晰,语调舒适,没有任何疯子的失常。
索尔没有让他的惊讶流露出来,望着艾登的眼睛,说:
“我有东西在你这里,你从我身上拿走了它。”
这不完全是借口,就算他不是出于潜入这个密教的目的,他也会回来要回他被拿走的东西。
艾登思考一瞬,想起了他在说什么。
“噢,是这样,我拿走了你当时带在身上的遗物——我不得不这么做,它对你的健康很有害。”
他抬起手,手掌在桌面上停了一瞬,旋即移开,露出了一枚流光溢彩的吊坠。
“燃烧殆尽的心”。
“不接触到人时,它还是能够安静地待在那里的,对吧?”艾登双手交叉,说道。
他看着索尔伸出手,拿起那枚吊坠。
在接触到手指皮肤的一瞬间,冰冷的吊坠忽然活了过来,像是一条鲜红的蛇,咬破索尔的指尖,拼命向着他的皮肤里钻去,能看到他的皮肤上出现了清晰的凸起,吊坠在他的皮肤下钻行,一直消失在他卷起的袖口。
整个过程里,索尔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并没有东西在逼近他的心脏,这股疼痛也丝毫不能撼动他。
他抬起头,看向艾登,说:
“无论如何,我应该为这个感谢你。”
“不用谢。”艾登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沉吟几秒,问道,“你愿意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我很好奇这件遗物的来历。是什么让你这么看重它?”
以艾登·诺兰的位格,一件2级遗物不至于被他看在眼里,但这对曾经的索尔·马德兰也是一样的。
哪怕他现在失去了全部力量,他也不至于对一件2级遗物这么念念不忘,甚至为了它重返狼口,艾登对此感到好奇也很正常。
所以他现在应该给出一个原因,让这个理由听上去更有说服力,而不会让艾登怀疑他的动机。
索尔收回手,淡淡地说:
“他是我以前的一个队员。”
艾登眼中浮现出明悟的神色:
“噢,你在柏林裁决局时的下属,是吗?”
索尔倏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艾登嘴角的笑意舒展开来。
“这很奇怪吗?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他语气似乎有些无奈,“索尔·马德兰,柏林裁决局局长,不过在此之前,我的确不知道你是白焰的眷属,而我承认,你的身份让这个真相变得更有戏剧性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在雨夜停车……而他背后的神灵看出了自己的身份……索尔心中的一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但艾登的下一句话让他思绪微微一顿。
“——况且不久之前,我还刚刚和索尔·马德兰一起用过午餐,以我们的合作关系,看到合作伙伴陷入困境,我没有理由不伸出援手。”
艾登双手手指交叉,凝视着索尔,低声问道:
“所以我的确很好奇,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