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从树底阴影里行了出来。
月光惨淡,那人一身拙朴无华,起了些毛边,黯旧却干净的灰衣。
苏暮雪心头一颤。
那发沿鬓角染了些许霜雪的颜色。
那张冷峻似雕的脸上如冬肃杀,却有了被岁月洗濯的沧桑。
身形挺拔,只是显得颓然落索。
“师……兄。”苏暮雪吞声。
“闭嘴!”那人手中沧澜剑蓝光大盛,发出龙吟般的清啸,以惊涛骇浪般的气势向苏暮雪袭来。苏暮雪竭力抵御。剑身被压至面门近在咫尺,苏暮雪看见林子麓嘴角勾了一抹阴鹜的笑,“师弟,这么多年,你的剑术还是毫无长进啊。”
苏暮雪拧眉,催动真气支开了他下压的剑,林子麓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地。又冲了上来,此次每一招都是杀招,每一式都阴戾狠极。苏暮雪本就不擅防御,林子麓的剑法与几年前不可同日而语,每一次剑身相撞都震得浑身发麻。林子麓一剑砍下,喊:“你怎么还有脸用我们寒陵的溯雪剑法?!”又逼近一步,“你怎么还有脸喊我师兄?!”后掣又是毫不留情的前刺,“你怎么还有脸用师父的‘六菱’?!”
天地白,比之数年前更臻完美的最终式,苏暮雪格挡不住借着摔倒落空了林子麓的剑。方方支身却被那只周身笼着蓝光的剑间指着咽喉。“苏暮雪,你怎么不去死?”
苏暮雪紧握着六菱,仰头望见林子麓脸上的惊心的恨,只静静闭眼。
苏暮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瞬的事态进展让他错愕无比。那人弃了剑用尽气力搂紧自己,吻上双唇。时光回溯,旧事如梦,苏暮雪感到那人眼眶里的热液低落到自己脸颊。林子麓曾是一个会流眼泪的人吗,苏暮雪记不清楚。
抵死缠绵,不死不休。
“师弟,你告诉我,师父的死跟你没关系,我就相信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声音怆然低黯。
苏暮雪觉得眼泪成涌,却就是流不出来。他推开林子麓,“师兄,别骗自己了。”
苏暮雪没有看他,他也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这里只有宇文霁,没有苏暮雪。”
长久的寂静。林子麓忽而大笑,如痴如狂。
“师兄……”
“我真的很想笑,笑我竟然下不了手杀你。”
林子麓把沧澜收回鞘中,转身背对着他。“你走吧,从此天上地下,各无牵连。”
苏暮雪默默起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踉跄而行。
两人都没有回头再望上一眼。苏暮雪昂首望着烧得通红的天,长叹一声,“下一世吧,师兄。”
又是冬季,金陵的冬天很是温柔,并不酷寒,连落雪的方式都格外温柔,稀疏的小雪给山峦屋舍披上薄薄的一层白纱。
坐在屋外石椅上打瞌睡的苏暮雪被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带来的暖意惊醒。他睁开眼,“教主……”
“别冻着了,你的寒症是伴随终生的……”宇文僭轻声道。
“没事。”苏暮雪遂起身回屋。
宇文僭从身后环住他腰。“小霁,我们把一切都忘了好吗,重新开始。”
苏暮雪怔了一会儿,又拨开他的手掌。“教主,怎么有些日子没有见过棠七了。”
“叫我‘哥’。”
苏暮雪盯着他的眼睛,“哥。”
“棠七……棠七他死了。”
“什么?”苏暮雪心中悲恸。
宇文僭如平素般冷静,“他在十一月的时候死在了与中原武林的一场争斗中。”
苏暮雪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哥,我们罢手吧。”
宇文僭沉思了片刻,摇摇头,“小霁,我已经付出太多的东西了,你觉得我能轻易罢手吗?”
苏暮雪不说话。“棠七他喜欢你。”
“我知道,他帮我很多,我感激他,但这成为不了让我放弃一切的理由。”
苏暮雪突然不想再劝说什么了,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有些人为了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至死不渝。
“小霁,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