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人生(4)
“敬酒啊?”林雨桐说话阴阳怪气的,“好啊!”她起身,半爬在桌子上伸手够桌子中间的醒着的红酒。然后端着醒酒器,绕过桌子,给那两人咕嘟嘟的把红酒杯子都给倒满了,然后剩下的有多没少的都往她自己的杯子里倒,倒满之后仰着脖子就给灌下去了,顺手就把酒杯子倒扣过来:“江处长,够意思吧!”她做了请的手势,示意江社友一口给干了。
她则自己坐到江社友的对面去,下巴搁在桌子上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带着几分恶劣的神情咯咯咯的笑起来了:“怎么?不敢喝啊?也是,江处长一个月的工资,也没你手里的那一杯酒贵……当然了,许是……”她的语气一顿,将视线在江社友和林乔杉之间不停的转圜,“许是江处长有别的收入也不一定。”
这话一出,林乔杉就沉了脸:“放肆!”
林雨桐一拍桌子:“别觉得是我老子,就能对我吆五喝六!怎么?觉得我花你的钱了,得靠着你才能活了?今儿还为了我花了好几十万了,我得感恩戴德乖乖当孙子!啊呸!那是你欠我的!看我不顺眼也行啊,你当我乐意在你跟前呆着?这么着,江处长不是你的老朋友吗?不是巴巴的把我送到你跟前吗?今儿咱当着他的面把话说清楚……你要是觉得跟我没什么血缘上的关系,今儿我出了这门,咱们谁也不认识谁。要是你觉得跟我有血缘关系,也确实这么多年没养过我,那也容易,你把欠我的抚养费给我。从此之后,你依然是你,我依旧是我。出了门,咱们也可以当是陌路人。”她双手一摊,“选择权在你手里,你来选。怎么选,我都没意见。”
林乔杉就朝林雨桐看过来,盯着这张脸看了半天,然后蓦然的叹了一口气,朝江社友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苦涩:“年轻时候荒唐过几年,如今说什么真心假意,也没什么意思。她妈妈也不在了。想来一个女人……她妈妈又是那么一副性子,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是不容易……”
正说着呢,就听到林雨桐冷笑了一声。
他脸上更多了几分尴尬:“她妈妈不容易,想来跟着她妈妈,她自己也过的不容易……”
正说着话,侍者把餐盘端过来了。
林乔杉示意江社友用餐,他自己也慢慢的给自己开始整理餐巾。那边林雨桐直接用叉子将一整块的牛排给叉起来,在一大块肉上一口一口的咬着。一边吃着还一边看着江社友,语气凉凉的:“江处长,您这位老朋友,可是诚心的要看你的笑话呢。你瞧,像你这样的警察,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四千?五千?有六千没?你说就这点工资,还得养活老婆孩子,在超市买牛肉,还得看打折不打折……你说就这情况,你会吃西餐吗?别跟那见鬼的叉子刀子较劲了,像我这样,用叉子吃或是拿手抓……没事,这里是包间,没人看见。别装斯文。”
江社友重重的将叉子和刀子放下:“我说林小|姐……”
“别叫小|姐……”林雨桐摆手,“我妈喜欢人家把她叫云小|姐……但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把林乔杉说的脸都变了颜色了。
江社友干脆起身:“林总,咱们改天再约。改天我请你去钓鱼,咱们吃烤鱼去。今儿就算了……林……小林说的对,我确实是吃不惯着玩意。”他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今儿也真有急事,就先走了。”
林乔杉赶紧起身,“江处长……”
“留步,留步,不用送了。”江社友非常利索的走人了,看都没看林雨桐一眼。
林乔杉追了过去,等追到门口,见江社友已经在走廊的中间转弯了。他皱着眉头回来,就见自己这刚认回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女儿的女儿,伸着叉子到对面江社友的盘子里,把人家还没怎么动的牛排叉起来,然后坐回去又吃了。
他的眼眸暗了暗,慢慢的走过去,轻咳一声:“你母亲那么一个优雅的女人……你可一点也不像她。”
“呵!”林雨桐嘴角撇了撇:“她每天优雅的去见各种的男朋友,这些年,她交往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且忙着呢,怎么可能有时间教我?”说着,她贼贼的一笑:“我可提醒你啊林总,云菲女士可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今儿她跟你柔情蜜意,谁知道明儿又跟谁海誓山盟呢。姓江的说你是我父亲……我劝你还是查清楚的好……说实话,等以后你查出我不是你女儿我都不奇怪。鬼知道云菲女士跟谁生了我……”
“住嘴!”林乔杉端起桌子上的酒杯灌了半杯下去,“这是一个当女儿的人说的话吗?你妈她有千错万错,她生下你总没错。谁都能说她,就你不行。”
“别忙着教训我。”林雨桐脸上带着几分鄙夷,“我可先跟你说清楚,说我是你女儿的是姓江的,可不是我说的。等将来万一我不是了,你找他去。还有,这期间我所有的开销,你不能再往回要了。要了我也还不起。所以,我劝你,别谁说的话都信。要是我,我就得好好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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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什么?”林乔杉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像是没看见林雨桐的粗鲁一样:“你母亲难道没告诉你……你父亲的事?”
林雨桐咯咯咯的笑:“她倒是说了你的名字,但能说出这么一个名字来就不错了。你还指着她能记住你跟她的海誓山盟?再说了,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许是她说了你又未必只的是你,男人多了,记不清了之后难免会张冠李戴了……可能再她的心里,你的名字搭配着的事别的男人的脸……我哪里敢当真?”
“既然不当真,那这次怎么又说我是你父亲?”林乔杉看她,像是要把她看透似的。
林雨桐瘪嘴,像是酒意上涌一般的晃晃脑袋:“我说了吗?我说什么了?警察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林晓琳,竟然没人信。问我妈是谁,问我爸是谁,问他们是干什么的?真他妈的事多,我连我是我都证明不了了……我说我妈早死了,都不知道上哪投胎去了。我说我爸大概是林乔杉,这是我妈说的……许是我妈吹牛的呢,谁知道呢?我还真跟他们讲道理,说你看啊,要我真是林乔杉的闺女,我妈能一直不找他要钱吗?她那样的人,为啥到死都没上门呢?能为啥?肯定说的话是假的呗。可警察要查,查出来是,我有什么办法。”说着,她捂着嘴又笑起来,“我猜我妈只是猜我有可能是你闺女,其实她自己都是不确定的吧。反正好像给了我一个确切的爹,就显得她是个正派的女人一样……幼稚!”说着,她扭脸看林乔杉:“做亲子鉴定了没?我是你闺女不?”
林乔杉脸上有几分尴尬之色,将叉子刀子都放下,然后用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这才起身:“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走吧。”
林雨桐起身打了一个嗝,不知道是酒嗝还是饱嗝,脚下好似有些发飘一样,啥也不问,就跟着林乔杉走。
出了门,上了车。跟林乔杉一样坐在后座。
林雨桐靠着椅背就睡了,她自己摁了自己的睡穴,这一睡,是真睡。
刚才还喷着酒气的粗野的姑娘,此时睡着了就跟天使一样,安安静静,乖巧漂亮。林乔杉从她的脸上收回视线,车子进了别墅区,停在一处靠着湖的别墅前了。
林乔杉看着这姑娘的脸,到底是伸出手,轻轻的从她的头上拽了一根,将头发拔了下来。然后掏出手帕,将这头发小心的夹在手帕里,放回兜里。这才起身下车,吩咐前面的司机:“叫人把三小姐扶回房间。”
司机应了一声,林雨桐是被扶进三楼的房间的。
人走了,林雨桐才醒了过来。
她摸了摸头上,然后轻笑一声,继续合眼睡去了。
虽然头上顶着假发,睡觉并不舒服,但短时间内,还是注意一点为好。谁都不知道,林晓琳有戴假发的爱好,而且,她的假发,都是她用她自己的头发定制的。林雨桐住在酒店的时候,等客服打扫完卧室,卧室的枕头边上,就放着这么一个假发。
不用问,林雨桐也知道,这是江社友叫人送来的。防的,就是林乔杉去查。林雨桐故意睡过去,想来他会按捺不住才对。不故意卖这个破绽也不行。在酒店住的时候,江社友还能派人处理掉在房间里的毛发,可要是回到这边别墅呢?房间里不可能永远一尘不染。与其到时候不小心漏了陷,倒不如卖个破绽叫他去查。能瞒过一天算一天。
林乔杉回了家,直接回了书房。打电话叫海鸥:“你来一下。有点事,要你亲自去办。”
海鸥半个小时就到了,她到林家跟回家一样,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里,林乔杉端着一杯红酒在沙发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进去之后,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