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爽自是又叱他一顿,拱手向袁隗道:“袁公,犬子实在失礼。”
袁隗刚刚看了一场好戏,此时心情正好,摆摆手道:“七岁孺子,与他计较甚么。”又冲荀昭招招手:“元儿,坐到我身边。”早有仆从自袁隗身边设座,袁隗又笑道:“诸公请便。”
众人静默不敢言,殿中一时之间极为寂静,忽然殿门边露出一个小脑袋,见殿中诸公皆在,连忙退却了,过了一会儿听殿中还是静默,不由得又探出了好奇的小脑袋。
袁隗好笑地冲她招手:“杏儿到四伯这里来。”
那小脑袋的主人终于现身,约莫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双髻,小小年纪却能看出来生的月眉星眼,相貌不俗。
袁隗环抱着她,笑言:“这是家兄之女,刚刚满三岁。”
台下诸公自是一片夸赞,什么聪颖灵秀,蕙质兰心,荀昭也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
小丫头转头看见了他,便挣脱袁隗的怀抱,抓着他的玉璜要玩,荀昭一时之间极为尴尬,他这个位置又是众矢之的,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解腰带吧。
袁隗见心爱的小侄女挣脱了自己的怀抱,先是一怔,看到荀昭为难的表情又是一笑:“烦元儿替我照料我家女郎了。”
荀昭连声道不敢,便有侍婢上前抱着小丫头与他一同走出大殿,压抑的氛围一松,荀昭不由得心胸开阔,看着还想要玩他玉璜的袁杏,在怀里掏出两枚圆润的玉珠来。
“拿着玩罢。”他说道,玉珠明显比玉璜更好玩,袁杏便不再计较,捧着圆润的珠子玩的正欢。
经过袁杏的一番玩闹,殿中气氛已经缓解许多,诸公只是垂首静默,哪些未曾见过这种世面是弟子们也是眼神交流的欢畅。
袁隗坐于上首,不由感叹道:“荀氏出俊才,文若已是王佐之才,元儿更是一头鸾凤啊!”
说罢几乎是宣布此次争辩结束,郑玄应是冠冕,但众人记住的,确实那个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的稚童,在诸位名士大儒面前无一丝畏惧却狠狠批判的风采实是烙刻众人心中。
于是经此一战,荀昭先是醉后挥毫洒墨,于袁司徒畅园壁上顷刻作溧阳山水以解其师思乡之情,被赞书画双绝。后又于袁公殿上力挺师叔郑玄,大批诸公本末倒置,为天下学子发声。此二事快速传开,造成的后果就是大家都对他很好奇,荀昭感觉自己跟被人观赏的什么珍稀品种一样,尤其是袁隗最后在宴会上说的一句
“文若王佐之才,元儿更是鸾凤”被人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他和荀彧被并称“荀氏双璧”,文若是“王佐之才”,他就是“鸾凤临世”,风头一时无人能及,现在所以最近他都决定闭门不出。
听说要不是他年龄不够,那些郡吏都想把他举茂才了,汉朝实行察举征辟制,广大学子都想被举孝廉,各郡每年都可以推举一名孝廉,但是茂才更加稀少,茂才的名额每年一个州只有一个。尤其汝颍多名士,更是争的头破血流,现在好了,这相当于直接和他说这个名额他预定了。
现在摆在荀昭面前的是一碟八宝豆腐,用嫩豆腐片做的,辅以香菇丁、松子仁、鸡肉和蘑菇,在鸡汤中咕噜噜的滚着,玉珍给他挟了一块,山珍浓郁,甚为鲜美。
这些时日他都闭门不出,求着荀爽准了他在院子里搭一个千秋,其实就是秋千,不知道为什么汉朝要倒过来叫,不过入乡随俗,吃完饭他就可以去玩一会儿,这是荀昭最近的新宠。
悠悠的千秋架荡起他的神思,玉书玉墨两个在背后轮流推他,荡起来的瞬间,他仿佛就会忘却那对未来诡谲形势的不安。
到了九月九重阳节,他就不能待在府中了,九九求寿,汉朝人民对每一个节日都很慎重,连立春立夏立秋立冬都要祭祀。
这天还未大亮,玉珠就把他折腾起来,给他穿上一套水蓝水纹的襌衣,秋风萧瑟,又给他加了一件半氅,佩上茱萸,这种东西平常作调味料代替辣椒的,重阳却要佩在身上,这种白色的小花听说可以辟邪。
“郎君可要带好,千万别掉了。”玉珠给他佩的是一个绣兰花的香袋,里面就放着茱萸。
“放心吧,只是和他们登高,掉不了。”每次登高还不算,还要互相簪菊花,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回,荀昭很是别扭。
早饭摆着的就是重阳特有的蓬饵,其实就是重阳糕。用黍子面做的,再加上大枣和栗子,尝一口香甜软糯。
“不知道今年的菊花酒怎么样”,荀采边说着边名石榴开了一坛,荀昭凑过去闻了闻道:“闻着味是挺浓郁的菊花香。”
荀采笑道:“你能闻出什么来,在人家宴会上略喝了一盏就有酒了,可见功力不深。”
荀昭见姐姐拿这件事来取笑,不由一脸委屈,转头说道:“姐姐取笑了我,得补偿我一顿烤羊肉。”
烤羊肉要刷各种调料,荀昭爱吃辣,他人小皮嫩,每次吃完喉咙都要痛,荀采就一直拘着他,后来荀采嫁人后算是野马没了笼头,荀昭吃了个爽,牙疼了很久,现在荀采回来了,自然也是不许他多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