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毓一身红衣,肌肤盛雪,半身倚靠着门扉。
少年郎君眉骨风流,一双琉璃瞳滟潋夺目。
苗千机讪讪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回头看向面前缓缓移动的巨船,不是吧!公子何时有这等闲情雅致了?竟从香阁里跑出来看美人?
谢灵毓目不转睛盯着不远处船甲上的人影,直至巨船彻底驶过面前才淡淡收回了目光。
十息!公子盯着沈愿之整整看了十息!
苗千机顾不上与美人敬酒了,屁颠屁颠凑上前,“公子可是看上沈愿之那小娘子了?”
谢灵毓睨向苗千机。
竟然有回应?
这可是她将功赎罪的好机会,苗千机紧紧握拳,“主上,您瞧好了,我稍后就给您露一手。”
谢灵毓并不指望没长脑子的人能有什么贡献,不予理睬,转头看向墨荀,“墨舟还没回来?”
墨荀连忙上前,“这个时候没回,应是遇上麻烦了。公子,司马昱明日就要回京了,西蜀城军这个时候还没动静,属下担心恐有变动。”
谢灵毓又看了一眼花船,“长生,你去城门看看。”
“是。”少年一声应下,点足跳上桅杆便消失了。
*
另一边,扮演织娘娘的戏班不知为何突然在城中多绕了一圈,就因为这一圈立马引起了沈愿之的警惕。戏班中还有不少潜伏在暗的沈家军,所有人精神高度集中,只待沈愿之一声令下。
好在计划有惊无险,绕回主街后,游行队伍又继续向城门出发。
这一路相安无事,季怀瑜一行人也按原定计划顺利出了城门。
沈愿之的脸色不算太好,虽然人出来了,但现在时间已经比计划中晚了一刻,也不知顾妙音能不能撑住?
“诸位,我就不送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沈叔,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了。”
沈谦取下戏班的套发,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娘子小心,我总觉得今晚之事顺利的有些蹊跷。”
这张脸粗糙老沉,一道狰狞的刀疤横贯穿左右。
沈愿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自己吓自己,等你回来我们再聊聊。”
沈谦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柔和。
“好。”
十二年前,沈家军蒙冤折戟,沈家就剩了沈愿之这一根独苗。沈愿之幼年逃亡流落西蜀,为求生计不得已沦落花船,沈家遗军找到她时,她已经是西蜀名声大噪的魁娘子。
沈家遗军不忍恩公嫡女受此折辱纷纷劝说沈愿之离开西蜀,隐姓埋名过寻常百姓生活。但沈愿之不愿,她放不下沈家一族的冤,誓死要替故去的族人讨个说法。为此沈谦不知急白了多少华发?
如今沈愿之终于愿意松口,他总算能为沈家保住最后一滴血脉。
两道人马再次分道扬镳,沈愿之带着一部分沈家军重返西蜀,沈谦则领着季怀瑜一行人向西而去。
“娘子,你真的想通了吗?真的愿意放下沈家的过往跟我们隐居山林?”
沈家军苟活下来的都是老将,这些人都与沈老将军有过命的交情,问话的是沈老将军帐下的一名火头军。老者年愈花甲,为沈家做了一辈子的行军饭。
沈愿之看着眼前高耸巍峨的城门,城中的欢呼声沸反盈天,灯火辉煌,却怎么也点不亮她心中阑珊。
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家臣,沈愿之轻轻颔首,“我也是这一个月忽然想明白的,逝者已斯,我不能让报仇的执念蒙蔽了自己的心,你们不舍万里追随于我,我岂能负你们?”
老者闻言哀恸不已,拂袖擦着眼角,“娘子言重了,将军于我等有再造之恩,娘子之命贵同将军,吾等理当舍命相随。”
沈愿之摇头,“不,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就算为了死去的将士我们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因为只有我们活着,沉冤总有昭雪的一天。
说话间,沈愿之一行人再次入城。
而就在这时,原本大开的城门忽然落下木栅栏,两扇巨门慢慢合拢直至一丝缝隙都没有。
城门之上环伺白甲,满弓待发直指沈愿之。
“娘子,我们被埋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