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进车厢,宋衍坐在一旁正翻着手中的书卷,烛火忽明忽暗的打在他的脸上,玄色绣金的花纹有那么一瞬间晃了眼,“去沈府。”
三字入耳击起一片涟漪。
车夫拉着麻绳在前室应了一声,便架着马车朝着沈府的方向行去。
车厢内的氛围微妙起来,沈舒悄悄握了握指尖,指上的丹蔻已经长处一截新甲,还未来得及从新染,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她望着宋衍修长似竹节一般的手指,向上移去,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沈舒望着一不知道该用什么成语去形容这张脸。
上一世因立场不同的缘故,她和宋衍便像两支背道而驰的船一般,即便是偶有同道也要相撞一番才肯罢休。
至于宋衍的恩师柳无方的死,也可以说成,不杀伯乐而伯乐却也因她而死,她那日是真的没明白柳无方所言吗,显然不是,不然她也不会匆匆逃离那个地方。
思来想去只不过是因为她不能甚至不敢去“承受”狡兔死,良狗烹的结果罢了……
人知道伤口被揭开便会血淋淋,所以那时候的沈舒更愿意去粉饰太平,从将门嫡女娇蛮跋扈再到后来母仪天下虚与委蛇察言观色。
也许是沈舒的视线太过赤诚,宋衍这才抬起眼眸看着她,透过那双狭长平静的双眸沈舒想到了上一世。
柳无方至死问出的那句话“何为为君之道?”在她耳边似惊雷一般炸响,往事的前因后果在此刻逐渐的清晰明了,一瞬间沈舒的心中便有了答案。
在政事之上,相较于宋琢的狠辣阴诈和不计手段的疯狂,宋衍的沉默隐忍和克制还有善诱似乎更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得民心得天下……
若不是上一世的沈府在那已经“倾斜”的朝堂之上力挽狂澜,恐怕众心所向的人便是宋衍。
她望着那双狭长的眼睛有些出神。
上一世沈惊梦小产,她一个人跪在大雪之中,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宫殿之前只有瑶池和绮窗一左一右的为她掌灯,昏黄的灯照在地上,冰雪消逝一点点攀上她的锦服之上,寒意入骨。
她望着身上那身绣着连枝牡丹的锦服竟有些出神,在后来雪地里便传来“吱呀吱呀”踩雪的声音,一抹玄色的锦服闯进了这片雪白之中,宋衍站的与她平齐,清瘦的指尖正握着伞柄若有似无的朝她这边倾了倾为她挡去了片刻的风雪。
那夜宋琢将他在宫中留了很久,沈舒跪在雪地中也跪了很久,再后来殿内的明黄色的灯管在她眼中慢慢虚了下来,她便倒在了那场雪中。
碰巧遇上了刚从殿内出来的他,再后来的事情也是从瑶池的口中听到的,她被宋衍送回了殿内。
凭借着这份恩情,在宋衍被赐死抛尸在城西任野狗啃食的时候,沈舒背着宋琢为他备了一口薄棺将他安葬了
依稀记得,那人回来禀报的时候说宋衍被啃得肌肤见骨,早就看不出人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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