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空荡荡的房子,牟城宇看都没看客厅一眼,直接往二楼房间走去。父母早年离异,国小三年级时父亲再娶,后母是个双面人,只在父亲面前对他好,只要父亲不在家,连理都懒得理他,更别说给好脸色看。
父亲过世后,年轻的后母带着与前夫生的女儿另嫁,从此失去联系。
真可笑呵,当初看尽后母刻薄的嘴脸,恨透那种无助的飘零感,如今却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的侄女,对待他在世上仅有的至亲。但只要一想到她们曾经很可能成为他的女儿,他就不寒而栗!
“只要她们一天是我的学生,我就不会放弃她们!”这是那个一脸正气凛然的女人说过的话。
他在想,到底为什么可以爱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他要怎么对她们是他的自由,不需要由别人来指导,更不需要老师来教;然而当那个女人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的时候,他非但不感到愤怒,甚至还有一些愧疚感,是不是他良心还未完全泯灭?
无所谓。只要能折磨叶咏歆,他都不会心软。反对叶咏歆来探视孩子,彻底拆散她们,是他最大的快乐。但同时,他也把自己禁锢在这怨恨里,反复尝着往日的椎心之痛,当成是活下去的粮食,不需要谁来救,他自甘眈溺于这种痛苦。
痛苦能使人成长。他相信有一天那两个女孩也能体会他的难处。他不是故意要伤害谁,一直都是他被伤害,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第2章(1)
夏荷丹照常过着忙碌的导师生活,上课时间认真上课,下课时间还要应付班上各种突发状况,有时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处理完恶作剧事件,荷丹倒杯茶,还没坐定位,数学老师蔡亚青便来到她座位旁,劈哩啪啦抱怨班上上课秩序差,学生缺交作业严重,目无尊长,把他们班批评得一无是处,让荷丹简直抬不起头来,只好频频道歉。
好不容易走了个蔡亚青,又来了个张美芳。
“夏老师,下星期我要利用班会时间考英文,OK?”教英文的张美芳是学校最资深的王牌教师,也是有名的铁腕教师,她的要求,荷丹不敢不从。
“这样啊……那节本来是杨老师说要考地理,我跟她乔乔看,看能不能改时间考。”荷丹笑着,心里OS个不停。段考到了,每个老师都在抢时间考试,身为导师,尽量协调各科考试时间是她的责任。
“张老师要考英文是可以啦,那你得借我体育课来考地理。”地理老师杨秀慧有点不爽地说。“你们班上次段考地理成绩不尽理想……”
“可是教我们班体育的余老师从来不借课啊。”荷丹可没胆要他借课考试。
“想办法呀!”
“那美术课行不行?”
“美术课我预约了喔。”教公民的周政刚听见她们的谈话,插嘴道。
“自习课好了,我可以安排地理跟国文一起考。”
“可是我要考两张呢!”杨秀慧扬扬手上的试卷。
“好,让你考,我的国文改午休时间考。”呜呜……真心酸!遇到强势的老师,夏荷丹毫无办法,只有牺牲自己。
“那历史呢?荷丹,你还有时间吗?”褚博帧跟她同龄,因为谈得来,是她在学校里最有私交的同事。
“早自修时间可以吗?虽然只有三十分钟。”
“好,帮我排两节。荷丹,那我们班的国文考试时间我排在体育课,你到时把试卷交给小老师就好了,我会叫他发下去。”
呜呜……人家的体育老师很好说话,偏偏他们班的是有名的难相处,如果有学生敢开口借课,下场一定很凄惨。
好不容易排定测验时间,荷丹打开笔电,准备出三年级模拟考考卷。
幸好平时她有收集题库的习惯,很快就找到适当的题目,稍作修改,选择题部分就算搞定;但难的是作文题目,太八股的写起来缺乏挑战性,太新潮的又怕不被其他老师接受。
相到作文题目,不由得想起牟庆琳的联络簿内容,荷丹从一叠联络簿里抽出她的,阅读。
老师,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什么都没有。叔叔说,我跟姐姐是不被祝福的小孩,注走来到人世间接受惩罚。我不懂,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受到惩罚?这公平吗?
我记得小时候我跟姐姐很幸福的,我们有爸爸,有妈妈,拥有好多好多爱,为什么上天要剥夺我的快乐?老师,你相信有神吗?如果有,我希望他也能像带走爸爸那样带走我。可是我不能死,我死了,姐姐一个人要怎么办?她那么胆小,需要我保护。老师,我好想离开那个家,我讨厌那里,我要快快长大,赶快去赚钱,跟姐姐搬出去!
荷丹看了很心酸。庆琳显然比庆萱爱憎分明,庆萱温和软弱,因此荷丹一开始是打算先从庆萱那里“下手”,攻破她的心防,再慢慢改变庆琳,没料到庆萱虽温驯,却也内敛许多,不轻易吐露心事,远不如庆琳来得直接不掩饰。
所以她决定改变策略,先跟庆琳成为可以交心的朋友。
庆琳,老师要你知道,神不会使人不幸,不幸也绝不是你的错,是很多复杂的原因造成的;但你也不是那么不幸,你有姐姐,还有老师,我们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你要加油喔!
荷丹用红笔写着,这样在联络簿里笔谈已经一个多月,效果不错,牟庆琳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逐渐愿意谈她的家庭生活与想法,对荷丹来说是很大的突破,也是极大的收获。
老师,我好矛盾,对叔叔,表面上我讨厌他,心里却很同情他,也很敬爱他;他很可怜,什么人都不相信,也不爱任何人,平常只有路叔叔一个朋友;除了上班,没有其它休闲活动,也没有兴趣或爱好,放假就是租一堆DVD看到睡着,醒了又继续看,不出门也不说话,我跟姐姐偷偷观察他,觉得他一定有什么毛病,一个正常人怎么能这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