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影,你猜这冉清群明日可会来?”一名白衣女子缓缓地漫步在西市街头,垂首盯着脚底碎裂的白雪,白皙的面容上挂着柔和的浅笑,水波荡漾的眼底却流转着算计的精光,正是适才在冉记玉行追债的冬令。
一身黑衣的腾影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旁,原本淡漠的俊颜也挂上了儒雅的笑容,“总管既已胸有成竹,就等着冉清群来清帐便好。只是——不知他会以什么名目来还这笔账。”
冬令抬手拂过额前的碎发,随后又优雅的笼进了袖中,“紫阳国现今举国动荡,各种天灾人祸闹得人心惶惶,连带着皇族也蠢蠢欲动。冉清群为人谨慎周整,无奈儿子却是个爱惹事的草包,若非他在阁中大肆吹嘘,本总管还真忽略了那个玉行。”
嘴角的微笑多了些不屑,冬令的眼中也掠过了一丝沉冷,“本总管不管他们在朝中如何折腾,但九王爷不该妄图阁主的彩头。虽然阁主的目的快要达成,但冉记玉行的阻碍也让我们蒙受了不少损失,既然敢抢我绯萦阁的生意,那本总管就教教他这西市的规矩怎生书写!”
腾影轻笑着摇了摇头,“堂堂九王爷也不过如此,安排众多眼线皆一无所获,稍有所得的冉清群又因自己的儿子暴露了身份,看来,这份彩头虽万般诱人,却只有阁主有能力吃下。”
冬令闻言秀眉一蹙,眼神禁不住落在东方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惹得各方势力竞相争夺……今日圣上率众臣在望辰塔祭天,阁主则亲去将那彩头带回,希望不会出什么纰漏才好。”
“总管尽管放心,以阁主之能断不会出任何差错。”腾影嘴角一弯,儒雅的浅笑顿时变得有些诡异,“总管还是速速回去,想想堕魂司中那一堆待处理的账册吧。”
悠闲的步子瞬间一顿,冬令嘴角微微一抽,闲适的表情立刻扭曲,她咬牙切齿的瞪了腾影一眼,优雅的形象顿时抛到了脑后,“用不着你来提醒!等那个死女人回来,本总管会把所有的账册全扔到她面前,一本一本的跟她清算!”
说完,一脸激愤的冷哼一声,大步昂然的朝前走去。
看到她一改先前静雅的摸样,周身皆环绕着磅礴的怒火,却如雪地里瞬间绽放的白梅般充满了生机,腾影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温柔,忙笑意盎然的跟了上去,二人相携踏入了一栋雅致的楼阁,雕花木门在吱嘎一声后打开又关上,而后空旷的阁楼前便出现了一抹炫目的红影。
抬头望了眼阁楼的房檐,一路追来的凤桐脚步一顿,头昏眼花的后退了几步,瞠目结舌地瞪着头顶那块招摇的牌匾。
色重质腻,纹理清晰,漆黑如墨的玉石在日光地照耀下泛着晶莹的流光,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这是哪家的笨蛋如此暴殄天物,竟然拿稀世的墨玉来刻匾?!更离奇的是,如此价值连城的宝贝挂在门上,却连个守门的护院都没有,难道主人就不怕被谁偷摘了去?
目光一转,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镶金大字跃然心中,凤桐眼睛一眯,双手环胸一字一顿的念道:“绯、萦、阁?”
这里是绯萦阁?
这里就是轰动九州威震四海名扬天下的绯萦阁?!
凤桐轻哼了一声,感慨地望着头顶上罕见的墨玉和镶字的红金,暗叹原来这里竟是九州大陆上造孽最多传闻最离奇的青楼之最,难怪其主人敢如此嚣张地招摇过市。
绯萦阁是一间青楼,是一间屹立在黑白两道之间令人不敢小觑也不能小觑的青楼。打破了百年以来青楼的传统,颠覆了百年以来青楼的形象,以圣洁和高雅深入人心的绯萦阁虽然处在乱世,却离奇的稳立于乱世之中,微妙地制约着黑白两道的平衡。
听说,神秘莫测的简兮阁主亲点了三位奇女子总管三殿,由清幽总管领墨香宫,之水总管带流舞亭,而冬令总管居堕魂司。三位总管身怀绝技各司其职,使绯萦阁游刃有余的生存在各种势力之间。
听说,墨香宫的姑娘才智过人,诗词歌赋堪称一绝;流舞亭的姑娘舞技超群,翩翩一舞可称九州之最;而堕魂司的姑娘则个个销魂媚骨,人如其名一般让来者连魂魄都为之堕落。
一入绯萦,定魂牵梦萦……凡是进过绯萦阁的客人,任你英雄豪杰,欢场浪子还是清高书生,皆会迷上墨香宫的诗,流舞亭的舞,堕魂司的人。
俊美的面容上扬起坏坏的笑容,凤桐毫不犹豫的抬脚向绯萦阁中走去。
奢华而不流于俗套,张扬却又衬其风骨,单是门外的摆设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这么有趣的地方若不进去玩闹一番,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自己?
更何况……他一路跟踪的白衣女子就在里面,而绯萦阁的阁主简兮又和他……
用力将黑亮的头发往后一甩,凤桐使足了吃奶的力气,一拳轰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绯萦阁中,堕魂司的姑娘和小倌们洗去了一夜的风尘,陷入了深深的沉眠。青楼做的是夜间生意,他们也只有在白日里才可偷得些许清闲。
冬令拍去身上的雪水,瞪着桌上如山的账册,脸色难看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