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台上的演奏已经接近尾声,而台下的客人们也已经蠢蠢欲动,清幽迅速对隐在四周的护院们打了个手势,要他们上前阻挡即将失控的人群。
《醉花阴》在重复了几遍之后终于慢慢消声,叶笑和浩绿立刻不动声色的朝后台挪去,就连台中的筱陌也做好了落跑的准备。只有凤桐仍不知天高地厚的站在台前,对台下客人们色咪咪的眼神视而不见。
清脆的鼓声从远方一阵阵的传来,宣告着一年一度的赏芳宴到此结束,台下众人顿时像开闸地洪水般朝台上翻滚而去,那拼命的架势仿佛直恨爹娘没给他们多生几条腿一样。
七殊和兰陵顾不得形象撒腿就跑,但凤桐却依旧立在原地,笑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这臭小子疯了!”冬令顾不得心中怒火,将找他算账的念头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气急败坏地冲进了人群,艰难的朝前方挤去。
这么多人一起涌上来,凤桐岂能活着爬出流舞亭?
“冬令!”之水和清幽惊呼一声,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冬令自杀般的行为。眨眼间,冬令娇小的身躯已经没入人群,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之水焦急地跺了跺脚,“赏芳宴后的暴动年年都有,冬令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冲动!她一个弱智女流怎么挤得过这群饥渴的男人!”
“来人呐!马上安抚客人去接应冬令总管!”
清幽和之水的惊呼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冬令踉跄地挤向前方,四周传来的压力挤的她眼冒金星,几欲窒息。更有甚者,认出了貌美如花的冬令总管,便趁机在混乱中对她上下其手大占便宜。
冬令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拼命忍下胃里翻腾的感觉。虽然她是个青楼女子,早已不是什么清白纯洁的黄花姑娘,但自从她当上了堕魂司的总管,便已经告别了那送往迎来的不堪日子。
如今噩梦重现,冬令的眼中不由得出现了冰封已久的凄凉,贝齿轻摇着朱唇,她脸色泛白的继续朝前台挤去。
她只知道,她要保护凤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凤桐受伤!
一道灼热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冬令身上,冬令一抬头,便对上了凤桐那双漂亮的黑瞳,只见凤桐对她露出了一抹熟悉地坏笑,随手抓起地上的红纱便朝她甩了过来。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红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冲冬令而来。冬令眼睛一花,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腰肢,接着,她就被一股大力扯到了流舞台上。
后背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适才围绕着她的恶寒迅速被一股火焰般的灼热驱散。凤桐将冬令揽进怀中,凤眼带着一丝寒光朝台下一扫,轻柔的说:“都给我站住。”
整个流舞亭猛然一静,明明是轻缓地低语,听在众人的耳中却仿若晴天里的一道惊雷,震得他们耳中嗡鸣久久不绝。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台上那凤桐公子竟然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让他们如同仰望神祇一般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凤桐捡起几根红纱随意的打了个结,手腕轻轻一甩便将红纱系在了流舞台两边的圆柱上。抱着冬令轻轻一跃,他竟然悠闲地半躺在那层脆弱的红纱上,雪白的赤足淘气的上下摇晃,嘴角一翘露出了一朵蛊惑人心的微笑。
凤眼朝台下诱惑的一勾,凤桐笑着问:“我美吗?”
适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一扫而空,众人神魂颠倒地瞪着凤桐,恨不得把冬令从他怀里拽出来取而代之。
感受到了人群中妒恨的视线,冬令脸色越发阴沉,浑身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
倒不是怕了那群觊觎凤桐的嫖客会将她怎样,而是害怕这脆弱的红纱不知何时会寿终正寝,将她从半空中给摔下去。
万一红纱裂开将他们跌个四脚朝天,依凤桐那厚脸皮的性格自然是破罐子破摔,但她若是闹出了这等笑话,以后在绯萦阁还怎么做人!
“臭小子,快把我放下去!”冬令小声的警告。
凤桐猛然伸手将冬令拽到自己身上,伸手勾起她气愤的小脸懒懒地回答:“有我在,你怕什么。”
冬令心中一震,愣愣的望着他的笑脸,那勾魂凤目中清澈的水光搅得她心底一阵翻腾。
有我在……你怕什么……
只是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像岩浆一样冲进了她的心头,将她的四肢百骸都一一烧化。
她突然想起,半个月前的帝都城郊,同样是这个花容天下的绝色少年,用温暖的微笑驱散了她的阴霾,为她黑色的天空铺开了一片繁华胜景。
她对他承诺过要保护他,却每一次都被他揽入羽下,一股酸意直冲眼底,冬令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将她拉出泥淖,第一次有人在绝望中给她救赎,而这个人,都是他……也只有他……
沉积在心底的冰冷碎开了裂痕,四周红纱飞扬,衬的当下的一切都如坠云雾,而此刻的她——
就是那雾中迷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