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粗黑的手里握着一只经轮,经轮随着那歌儿的曲调轻轻转动着,发出单调却悦耳的声响。
“格聂玛!格聂玛!”一个年轻的藏族少女跑进来,脸上满是焦急。(她说的自然是藏语,这里直接给出翻译了)。
“什么事?”红袍女子沉声说着,抬起头来。只见她黑黄的脸盘上有些细细的皱纹,鼻翼两侧还有大大小小的雀斑,与草原上其他的中年女人并无二致。若是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那一双清澈的眸子,还散发着少女一般的纯净神采。
“清军杀来了。”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上前说道,同时对那红袍女子跪了下来,掌心伏地,俯下身去,“请求您……让神圣慈悲的圣救度佛母,给虔诚的信徒一些启示吧。”
“请求您……!”少女也连忙跪了下去。
“……是吗?”红袍女子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叹了一声,从颈上解下一根细细的银链子,链子上穿着一只白玉蝴蝶的指环。她将指环递给那男人,“拿这个……交给他们的大将军王。”
“……是。”男子恭敬的接过,与少女一同退出去了。
“小宝宝,你要乖乖的……”她垂首,抚了抚婴儿,继续摇着经轮,给他轻轻吟唱着儿歌,唱着唱着,眼里滴下泪来,“历儿……嘉乐……”
那婴儿似乎知她心里所想,渐渐的不哭了,安静的睡了过去。她这才停止了吟唱,擦了擦眼角的泪,叹了一声,站起身来。
她转身,抬头,瞧见门边静静站着一个男人。他那熟悉的清隽面容上,隐隐有些泪痕,眼眸里是丝丝的欣喜,和深深的苦痛。
手中的经轮滑落,她尖叫着扑到他的怀里,“胤禩——”
“格聂玛!” 毡房外边,见他抱了她往清兵的军阵那边走去,族民们大惊失色,有的男人已经拔出腰刀来。
“胤禩,放过他们,好不好?”她说着,将婴儿交到一个年轻女人手里。
“……嗯。”他瞧着她的明眸,微微点头。
“那……我去了。”她对着他们微笑了一下,又投入小八怀中。
“格聂玛……”族民们唏嘘不已,纷纷跪下来,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俯身伏地,口中喃喃念着,“嗡嘛呢叭咪吽……”
“我们走吧。”见他狐疑的眼神,她坦然的笑笑。
“嗯。”他并未多问,又含笑抱起她。
“格聂玛!”方才那个年轻少女忽然奔过来,在他们后边跪下,“神圣慈悲的度母在上,梅朵请求您……让我继续侍奉您。”
“她说什么?”小八微微蹙眉。
“我、我也会……说一点汉文!”梅朵用磕磕巴巴的汉文说道。
“她说想跟我去。”宝珠微笑,对小八解释道,“她是我的侍女。”
“那就跟着吧。”小八抿了抿嘴,瞧了那女孩一眼,见她模样甚是忠厚,便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小八与宝珠共乘一骑,身边是十四,恩和押后。
八哥有没有搞错?!
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居然是八福晋?!
八哥不会是想八嫂想疯了,将老母猪看成了貂蝉吧?!
十四不敢置信的目光,轮流在小八和宝珠脸上扫过。
而后边的恩和,也是在瞧着他们,眼神酸涩,却又有一丝快意。他当初答应了月儿的条件,得知了宝珠的下落,便去告诉了八阿哥。一方面是真的担心宝珠,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存了些许幸灾乐祸的心思……他的福晋毁了,八阿哥的福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如今果真如此,他虽然为宝珠惋惜,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稍稍的平衡了些。
“胤禩……”她靠在他怀里轻语,“人家好久没洗澡了会不会发臭了,呜呜……我回去后马上要沐浴!”
“好。”他毫不迟疑的点头,对身旁的十四说道,“那我们直接回你的行辕。”
“那怎么行?”十四皱眉,“仗还没打完,你就……”
“那是你的仗。”而他只是来找老婆的。小八莞尔。
“可是……”
“也就是这几日里的事。”小八打断他,“这样吧,我让额尔登带一半骑枪兵留下来帮你。”
“三分之二如何?”十四面有喜色,却又得寸进尺。
“……好吧!”小八心情很好,便应了他,然后夹了夹马腹,飞一般的去了。
将军行辕后院,丫环们挥汗如雨,一桶桶的干净的热水抬了进去,又换了一桶桶黑黄的泥水抬了出来。
泥水的颜色由深至浅,直到重新变得澄澈,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丫环们正以为可以歇一歇,又被吩咐去采些新鲜的香花来……
这个福晋,真是不太好伺候呢,幸好更衣梳妆另有她那个叫青竹的侍婢做……丫环们手里托着干净的旗装、香粉、首饰等等物事,静静的侍立在厢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