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勤务兵老早就在礼堂穿梭,窜来窜去来张灯结彩。四条长桌吱呀呀推在一起,拼成个大条桌,掀起洁白厚实的桌布往上一盖。再叠一层鹅黄细纺布,层次分明的两层桌布直垂地面,遮住寒酸的钢筋桌子腿。顿时成了高端大气的宴会自助餐摆放台。无所不能的列兵们开始施展家政的魔法,爬梯子装吊灯。下地底修线路,考虑桌椅的陈设。敲定舞池的位置,全部用勤劳的双手包办,同时兼任了电工、管道工、钟点工、装修工、粉刷匠、室内设计师的工作,并且超额完成,把勤务兵的威力诠释得登峰造极淋漓尽致。
为了深刻贯彻上级的指示——援引尉诩的话就是三个字“牛逼点”——勤务兵甚至拿保鲜膜细细裹住了纹路清晰的汉白玉柱子,然后精心喷了一层以假乱真的髹金墙漆,这个丧心病狂的创意把礼堂装饰成了波斯暴君薛西斯的黄金殿堂:取之不尽的美食,享受不完的美酒,视野所过之处金碧辉煌,除了没有裸女伴舞,基本上令人叹为观止。
下午完工,梁非凡跟着李明检视电影布景一样华丽的礼堂时,喃喃赞叹:“我的妈妈,没违纪吧?”
大汗淋漓的后勤课长递上账单,装饰费用两千五百元。花销还没国科大的一场元旦晚会多。
李明瞧着梁非凡,斩钉截铁说:“没违纪,绝对没违纪。”他点着在场休息的勤务兵大笑:“你们这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不去干室内装修真是他妈浪费人才。”
勤务兵相视一笑,暗想:“废话,你去看看咱们的厕所,擦得比你的脸还干净。”
李明欢天喜地宣布合格,开始准备菜肴,晚上8点,庆功晚会准时开始。他自己回去精心准备礼服,期待给魏东娴一个漂亮的印象。
而尉诩这两天极其低调,连巡视检查礼堂的好奇心都忍住了,留在办公室里争分夺秒处理公务,把好差事都留给了别人,勤恳得反常。
于此同时,庄言洗了个痛快澡,神清气爽地擦着头发走出来,滴着水的脚丫踩在地上,忽然“刺溜”一下险些滑一跤,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框才站稳,眼角余光看见透明的一滩水蹿进门缝,眨眼消逝。
庄言揉了揉眼睛,皱眉仔细看舱门,什么都没有。他低头看地上的水渍,瞧见湿漉漉的痕迹断续拖至门口,像有只企鹅用肚皮滑过一样。
他扯毛巾围住腰,开舱门伸头左右一瞧,空无一人。皱眉嘟囔一声,关门回来,松了毛巾,晃着鸟走回床边,开衣柜拣出衣服,一件一件丢在床上,预备稍后穿。手指在衣服上数过时,瞥见挂在衣柜里的晚礼服,留恋了一下,转念却想:“不穿了。”关了柜门穿衣服。
他一头套下针织毛衫,走到桌前,却意外瞧见桌上摊着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字迹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他自己的笔迹,绝对没错。那歪斜参差的拙劣体式,和飞动肆意的笔势,跟庄言懒于练字的笔迹如出一辙。而那瘦嫩的字型,字之间略嫌窄小的间隔,包括顿挫提转的神趣、起笔与终笔的态势都模仿得神似酷肖。就连笔画转折承接的角度都如同庄言亲笔手书。
但是庄言刚刚在洗澡。而桌上的钢笔才刚刚合上,最末那个“?”的墨迹还没干透,在幽幽反光。
门也关的严严实实,绝没有人可能进来。
谁写的这封信?内容又是什么?
庄言轻轻咬着牙,闭目深呼吸一阵,暗地喃喃:“是米迦勒。是米迦勒。只有她有超自然的能力。想不到正义大天使这么猥亵,现身第一件事居然是趁我洗澡溜进我的房间。”
然后他平复心情,拉开椅子坐下,腿架上桌,拿起那页信纸细看:
“庄言:我必须向你真诚的道歉——并不是我必须道歉,而是我想道歉——可能会让你的心情有点儿糟,但是我的心情会很好,因为终于可以坦承这一切,总算可以跟你说清楚了!能让一切画上句号,解放所有的秘密,让我觉得像洗净了污点,干净得像圣徒一样呢。(笑)”(未完待续。)
ps: 朋友们觉得最近的风格有点压抑,所以我微调了一下剧情,让谜底早些揭开。今晚十点半的时候会把写好的3章一次性放出来,让大家一直看到比较轻松的部分去。下次我会注意点,少写压抑的内容的恩~
233 你们就像甘蔗
“庄言,也许你已经忘了你我初见的时候。那时候你是航空航天大学毕业届的学长,宋丹读大一,我来学校看宋丹,你挽着她来校门接我。真的,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画面,我站在树下的滚滚热浪里抹汗,看着她轻快地走来,那会儿她顽皮地染了酒红色的长发,在烈日下跑来时,像一团明艳跳跃的火。她笑得春暖花开,眼睛被太阳照成缝,张开双臂嚷我的小名,小胖。
老天,那时候我多想丢掉行李,跑进晒得广场一片雪白的烈阳下,张开双臂,让她扑进我怀里……也许这久别重逢的欢喜,能让我躲在友情的幌子里认真抱一抱她,嗅出她洗发水的香味。但是她只是挥舞着手臂,慢慢走来,因为你环着她的腰,你让她无法奔跑。
你知道吗?宋丹在大院里是孩子王,她喜欢在一尺高的绿化带边缘走平衡木;她喜欢笑着乱跑,然后回头嘲笑我们这些追不上她的人。她推翻过参谋长养在室外的盆栽,然后一溜烟跑掉;她太淘气,被宋将军挥舞皮带追到二楼阳台上,却奋不顾身跳了下去,她漆黑的马尾辫在半空拉直狂舞,像狂风中的缎带。那野性的美,你是没见过的。
她是一团到处乱飘的火。但是当你扶着她的腰的时候,她就没有了奔跑的自由。你是个累赘,让她从此循规蹈矩地走路,不管她是否心甘情愿,在我眼里,你就是个累赘。一个套在她脖子上的大铁球,让一匹自由美丽的草原狼只能围着你这颗铁球转。失去了在地平线上追逐狂风的自由。
一个劣等人。这是我新学到的名词,它精确地概括了我对你的第一印象。
你们接到我以后。热情地带我逛遍校园,招待我吃烤鸡架,喝啤酒,吃烤串。那两天我们欢声笑语,那是我最接近地狱的两天。你对宋丹的独裁,她对你的温顺,让我感觉五内如焚,像躺在火炭上烤得滋滋冒油,涂点儿孜然面就能上桌了。最令我愤怒的是。你在喝得满面红光时,居然向我炫耀你日后的计划蓝图。
你设想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坚固的导师关系留校任职,继续新兴学科的研究,并且坚信能够一炮而红,成为领域内学术翘楚。而为了和你在一起,宋丹选择留校当助教。
助教?
你他妈在逗我?
宋将军的女儿,大院里的女神,四九城里一呼百应的格格,他妈跟着你在大学里领两千块工资当个临时工?你考虑过她的自由吗?你知道她断送了她自己的蓝天吗?
不。你狂妄地迷信着你的才智和洞察力,不知为何,你偏执地相信,你一定会化作人类科学史的丰碑。名留地球文明的史册。你最牛逼的是,你居然让宋丹也信了你的邪,死心塌地地跟你去走这条渺茫之路。宋将军原本要约谈你。结果宋丹用上吊这个古色古香的手段说服了宋将军,所以将军屈服了。他决定置身事外。
但是我不会置身事外,亲爱的庄言。我无需向你阐述我对宋丹的感情。因为你不懂。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来看宋丹的那天,本要告诉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升少校了,是大院里年轻一辈第四个少校。我想让她知道,小胖正在后起直追,并且潜力无限,如果她愿意,我可以让她一辈子自由无垠,不必为了房贷而忍受办公室的冷嘲热讽,不必为了两千元的工资去为了三十个熊孩子心力交瘁。
但是她失去了判断力,她坐着时允许你捏她的耳朵,逛街时允许你扶她的腰肢,甚至剥了你酒后吐脏的衬衫回去洗。她眼里没有我,而我必须陪着笑,心头滴着血,伴你俩吃喝玩乐,游山玩水。
你是在招待我吗?
不,是我在陪你们。
我知道你配不上她,但是你像个蛊惑人心的教主,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