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景溯又哪里是好招惹的?
柳凝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将荼蘼花随手放在瓶里,望着那洁白的花,景溯与沈月容的脸在脑海中交替出现,怔怔出神。
这回所幸碰上的是沈月容,她愿意包庇。
若是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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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沈月容待柳凝依旧如往常一般,她决口不提景溯的事,只是每天好好休养,偶尔与柳凝在行宫赏花观景,或是参拜各宫妃嫔。
皇帝不在行宫,与太后共赴行宫的,大多是些老太妃,或是不受宠却得太后赏识的妃子,以及几位公主。
这些公主里,没有琼玉。
柳凝一开始还觉得诧异,但很快从他人的闲谈中侧面了解到,琼玉公主虽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沈太后却不喜欢她。
其中缘由无人知晓,只听说太后喜静,欣赏稳重淑静的女子,琼玉活泼莽撞的性子,惹了太后的厌。
柳凝却觉得琼玉虽活泼开朗,莽撞却不至于,她记得那位公主,虽是皇帝娇宠着长大,有金枝玉叶的骄傲之处,性子却没也那么刁蛮,更谈不上莽撞,言行举止虽没有那么端庄,却也远远说不上失礼。
太后不喜欢这个孙女,恐怕另有缘由。
琼玉对柳凝倒是友好至极,自从回江州后,又邀请柳凝进宫两次,不过柳凝已经知道她心仪卫临修,生怕惹出什么别的麻烦事,便不愿再与这位公主过多接触,都以府中事务繁忙为由,推拒了。
这行宫琼玉来不了,不用与她打交道,倒也是好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来这行宫也有了十来日,来的时候赶上春光尾巴,花还开着,没几日便匆匆谢了,荼蘼花也不例外,当柳凝偶然再经过那湖边亭台时,看到那莹白如玉的花瓣已泛枯黄,像垂老之人的皮肤般皱缩起来,孤零零地落在泥土上。
春天终于过去了。
夏天在一场倾盆大雨中如期而至,闪电劈开墨染般的天空,一封信送至行宫,骤然打破了暮春的悠闲平静。
从沈府寄来的,丧信。
沈月容与先皇后的父亲、景溯的外祖父,沈家家主永安公沈固,薨。
当时柳凝和沈月容正待在一起绣花,接到这个消息后,沈月容当场晕了过去,柳凝勉强压抑住心中的震惊,赶紧找来太医救治沈月容,等她稳定后,两人便向太后请辞,带着几名婢女,匆匆忙忙乘马车离开了行宫。
她们到沈府时,整座府宅已经挂满了丧幡,放眼望去到处惨白一片,柳凝亲自搀着沈月容进了灵堂,巨大的楠木棺材横在厅中,后面的桌案上摆着牌位香烛,还有白纸黑字上的“奠”字。
沈府子弟们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中,沈月容也换了一身丧服,跪在地上。
她一路上已经哭了许久,眼边红肿起来,此时看着父亲的棺木,在周围低低的哭灵声中,又不禁落下泪来,身子颤抖着,摇摇欲坠。
柳凝在一边看着,有些担心,但这种时候她也无法说什么,只能叹息一声,对着木棺与牌位拜了三拜,全了外客吊丧的礼节。
这之后她便在门外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月容才被婢女搀着出来,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前些日子在行宫养出来些的精气神,全部一耗而空。
柳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从前以为沈月容是恨永安公的。
当年先皇后宫中暴毙,沈家亦在前朝受到弹劾,被翻出与萧家交往过密的旧事,当时还是丞相的沈固急流勇退,自请辞官,断了沈家的权势,却也保全了阖族性命,皇帝也不再追究过往之事,还赐了沈固永安公之爵,以明态度。
沈家自此势颓,卫家成新起之秀,之后卫临齐求娶沈月容,不顾她抗拒,永安公亲口答应了这桩亲事……这么多年来,沈月容心中一直有怨。
可是真到了临了时,却还是免不了悲恸。
柳凝陪着沈月容回了她旧时闺房,吩咐婢女们照料好她,然后离开了房间,打算去替沈月容买些喝完药后吃的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