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初见之时,洛城脚下的男子,伟岸俊朗,他俯瞰江山,意气风发,天下之权,牢牢操控于鼓掌之间,二人,明争,暗斗,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躺在自己怀中。扣着他的手指,风妃阅双手叠放在孤夜孑小腹上,纤细的臂弯,她拢紧,却觉无力。
面颊相贴,和着鸾殿的清寂,紫色百鸟镂刻的熏炉中,余烟袅袅,顺着金玉其外的各方摆设,争相萦绕。
或明,或暗,将女子枕在红木上的身影,刻成一道孤独的影子。
三日之后,一度平息,一度,百转千回。
李嫣刚走出凤潋宫,就被两宫太后的丫鬟给叫去,风妃阅守在殿内,一墙之隔,一边,却遭入险境。
在宫中几年,李嫣养成了小心翼翼的习惯,她忐忑跟在后头,局促的脚步声,经久回荡,有种空旷的感觉。
慈安殿前,两名太监守着门口,领头的丫鬟已经进入。李嫣刚要随之上前,却被二人拦在外头。
她满面错愕,其中一名太监尖声笑道,“两宫太后的规矩,进慈安殿前,必须搜身。”
里头的丫鬟也不说话,转过身来,嘴角似笑非笑,直盯的她头皮发麻。进退两难,李嫣眸中含泪,自是屈辱万分,双手紧攥着裙摆,一口银牙暗暗咬紧。
“好了,这一身细皮嫩肉也进不起你们折腾。”那丫鬟总算开口,一把将她扯进去,“磨机什么。两宫太后等着呢。”
她一个踉跄,脚步跌跌撞撞,光亮可鉴的大理石地面上,映衬出女子苍白消瘦的小脸。
两宫太后坐在首座,见她进来,东太后一扬眉,身侧的茗皇贵妃亦跟着望过来,“奴婢参见两宫太后,茗皇贵妃。”
双膝跪下,就没有再想过起身。上头的主子冷眼看人,周遭静悄悄的,两条腿泛上麻意,却没有一个人开口。窒闷的空气,让李嫣越发心神不安,面色,已有惶恐。
西太后眼见她局促不安,这才慢悠悠开口道,“听说,你原是浣纱宫的一名麽麽?”
李嫣不敢相瞒,急忙作答,“回西太后,正是。”
她落字有声,偶尔,似有回音。
“本宫问你,皇上近段日子,可一直留在凤潋宫?”东太后继续问道。
“回东太后,是。”她字字斟酌,生怕说错。
“那为何皇帝,连一步都不曾跨出过,莫说是早朝,就连个人影都不见?”
李嫣艰难咽下口水,余光望去,就看见两位太后身着庄严的宫装,一时间,气氛压抑的厉害,“主子们的事,奴婢也不懂,皇后也从来不同奴婢说。”
“一派胡言!”茗皇贵妃怒不可遏,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单手直至向李嫣,“你是皇后的贴身丫鬟,明里来暗里去的,你会一点都不知晓?”
她吓得一个哆嗦,却,仍是一口咬定,“回太后的话,奴婢真不知晓。”
西太后转过头来,眼神犀利,一下让茗皇贵妃收回咄咄逼人之势,不甘坐下身,东太后见李嫣诚惶诚恐,笑着说道,“不用害怕,你只要说了实话,没人会为难你。”
话语慈祥,甚至,带着几分安抚之意,李嫣抬起头,一句话,说的坚定有力,“回太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眼中,两宫太后的脸色瞬间拉下来,“一个贱婢,还要本宫好言好语同你说话,”东太后率先勃怒,一掌落在方桌上,“来人,给本宫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是,太后。”先前领着她进来的那名丫鬟上前,示意旁侧的两位宫娥,一人一边按着李嫣的双肩,“敢顶撞两宫太后,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她闭着眼,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在脸上,身后,西太后阻止道,“慢着!”
李嫣睫毛一松,睁开双眼,“不过是一名丫鬟罢了,跟着谁,不都是卑贱的命,良禽择木而栖,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句句落在耳中,李嫣笑的苦涩,西太后说的没有错,她只是一名最低微的丫鬟,死了,也不过是一张浦玮,乱葬岗上添抹香魂罢了。她的执着,又是为那般?为的,可是他一个陌生的眼神?为的,可是他一句,似曾相识,又抑或,为的是黑幕苍穹下,那曾经,一双温暖的手?
李嫣不得而知,她摇下脑袋,双肩背钳制住,差点脱臼,“奴婢,只是一名奴婢,主子们的事,奴婢,一概不知。”
冥顽不灵!西太后手一握,眼角抽搐,“别打脸上。”
“姐姐。”东太后不解,“还留着作何用?”
“糊涂了不成?”西太后秀目一瞪,凑到她耳边说道,“她是皇后的人,皇帝日夜留宿凤潋宫,自然也受她服侍,万一找来慈安宫要人,岂不,自找麻烦?给点教训也就罢了。
”是,太后。“那丫鬟接令,顺势将袖子掳起来,李嫣浑身不能动弹,整个人被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她想要直起身,却被丫鬟一脚踩在背上,几名麽麽上前,分别按着她不断蹬动的四肢,其中一人取来一个暗匣子,里面,装满了粗细不一的银针。
她身子趴着,根本看不到后面,等到反应过来时,丫鬟已经抓起一把银针,不管不顾,全部刺入她背部。
“啊——”
她眼前一懵,差点就晕过去,那针齐数没入骨肉中,却并未马上拔出来,西太后听着那凄厉的惨叫声,拍下胸口,冲着边上的茗皇贵妃说道,“茗儿,陪本宫下盘棋。”
女子张下嘴,双腿有些打颤,他走上前,来到西太后面前,“姑……姑妈,今日,怎么有了兴致?”
那丫鬟将手中的银针再次深入几分,肉中刺,腕上使劲,搅动起来。
“啊——”她惨呼,短短一声,眼前便一黑,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