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可朝堂便是如此,军队只是当权者的工具罢了。
“这鱼的骨头都已经去了,你可放心吃。”孟桐舀了一勺放凉的鱼粥,柔声道:“吃吧,凉了腥味重。”
一碗鱼粥下肚,真的找不出一根鱼刺,薛隐心中感慨万千,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是长久下去,怎生了得。
用过午饭,薛隐不愿再睡,命苏浅去书房给他拿几本兵书,苏浅领命离去,一刻钟后他捧着一撂公文出现。以他的意思,王爷都能看书了,处理公文应该也是不在话下。
薛隐怒了,拿了一撂丢过去,“苏浅,你能有点良心吗?本王昏迷了七八日,昨日刚醒,你今日就让本王开府主事?”
“王爷,您身负重责大任,不顾数十万薛家军死活,说挡刀就挡刀,您问过我们的意见没?您问过西南百姓的意见没?”苏浅向来耿直,“您若是没了,那也没什么话说,但您还活生生地躺在这,薛家军和西南百姓就是您不可推卸的责任,您能坐势不理吗?”
“本王没说不理,只是让本王缓缓不行吗?”
苏浅直来直去,厉声拒绝,“不行。末将怕王爷美人在怀,温柔乡中难免英雄气短,忘了您肩上的重担。”
薛隐自知理亏,“好吧,备笔墨。”
自薛隐占城剿匪负伤以来,军中庶务已荒废了不少时日,更不必提日常的公文,苏浅搬来的只是一小部分,其中泰半由军中司马高鉴代为处理,剩下的都是需要薛隐亲自过止才行。
孟桐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榻上的男人衣襟半敞,露出腰间和肩上缠着的层层绵布,咬着狼毫笔,一手快速地翻动,眉头紧蹙,面色凝重。夕阳的余辉打在他瘦削的侧脸,映出他眸中凌厉的微芒,专注而认真。
“桐儿,你过来。”抬头看到她,挥手让她过去,“听说孟相家的女公子习得一手好字,可是真的?”
孟桐施施然走过去,“自幼得家父教诲,还算拿得出手。”
“如此甚好。”薛隐让出身侧的位置,轻轻一拍,“过来帮我批阅公文。”
“王爷,万万不可。”苏浅出言阻止。
“你还好意思反对?”薛隐睨了他一眼,“要不是你的字太丑拿不出手,本王何至于如此狼狈。”
孟桐近前,见薛隐一手的墨渍,莞尔一笑,“这委实不是妾能做的事情、”
“如何不能?本王说行就行。”
第39章 第 39 章
薛隐的伤势一天天地好转,按西门岸的说法,他已能行动自如。但他却比刚清醒时更加萎靡,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时候就让孟桐念公文,等他做好定夺,再由孟桐在公文上批注。
孟桐出生时给孟谦带来平步青云的机会,孟谦对她疼爱有加自是不必赘言,她的功课更是由他亲自教授,一手行书写得行云流水,但她不示张扬,从未在人前露出分毫,却不知道薛隐因何知晓。
“王爷,您的右臂已经伤愈,批阅公文想来并非难事。”先前的文书多由高鉴先滤过一遍,送到薛隐手中的大都是涉及钱银的事项,自他醒后,所有的文书无论大小事务,全都被苏浅搬到内堂。孟桐每日埋首于公书中,口干舌燥倒是其次,与薛隐终日腻在一处,不免让她有几分不自在。
除去在京城的纠葛,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朝中议论纷纷的虎狼之师薛家军。传言中,薛隐十四岁上战场,第一战就力克慕容鲜卑的第一猛将慕容博,助薛定晋平定幽州之乱,结束了大周与慕容鲜卑十多年的纷争。十八岁那年,薛定晋病逝,他成为薛家军的统帅,袭陇国公,在西北与戎狄交战,曾退敌七百余里,以阴山为界成对峙之势。至今六年过去,薛隐退居西南三年有余,戎狄仍不敢犯大周半分,足可见其威慑之力。
于她而言,薛隐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她虽已做选择,但是说起来做起来难。
薛隐趴在榻上双眼迷离,他从不知道一个女子埋案提笔的姿态竟是如此迷人,以至于他怎么看都不会腻。
“王爷。”孟桐又唤了一声。
薛隐恍然回神。
“你的肩伤已经痊愈,这批阅公文一事……”
薛隐起身端坐,“这半个月来,确实辛苦你了。”
孟桐赔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份内事。”
“你还是这么生份。”薛隐微叹,“你初到西南,人生地不熟,与我又有诸多间隙,难免生份。这半月来,想你也对本王治下有了粗略的了解。这便是你如今身处的环境,不比大周的京城,香车宝马,繁华若梦。你自幼长于京师,锦衣玉食,未曾受过半分的委屈。我却让你远嫁于此,心中有太多抱歉,自然不能让你对此地一无所知。不知从这些公文中,你可还满意你现下的处境?”
孟桐心中一惊,他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对她敞开怀抱,胸怀之广阔让她汗颜。这些公文随便一份都能让朝堂震惊,他却对她毫无隐瞒,只为了消弭她的尴尬处境。
“若我说不满意,王爷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