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姑娘小楚明昭一岁,步态袅袅婷婷,今日妆扮得清丽可人,一进来就跟楚明昭拜年。楚明昭示意她坐下,道了句“久等了”——这姑娘适才在外头等了她一个时辰。
罗妙惜不以为意地笑道;“无妨,世子妃庶务繁忙,能得空召见,我已是称谢不尽。”
楚明昭暗暗打量她几眼,低头呷了一口茶。这姑娘性子瞧着倒还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表里如一。
两人年纪相仿,谈天倒也能谈得拢。不过楚明昭觉得主要还是罗姑娘太健谈,一见要冷场,便即刻补上一个话头。
将用午膳时,裴玑使人来传话说午膳不回来吃了,让楚明昭不必等他。楚明昭心底涌上一阵沮丧。她发现她如今好像在心理上越发依赖他,一会儿见不着他便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不过恋爱中的人似乎都是如此,她也并不能免俗。只是这般牵念一个人的感觉倒还不错,这是她从前所未曾体验过的甜蜜与期待。
饭菜备得多,楚明昭顺道让罗姑娘留下来用膳。饭后,楚明昭摆了棋枰跟罗妙惜对弈。她下午清闲一些,倒是能寻些消遣。不过她主要是想知道,她是否真是个臭棋篓子,为什么跟裴玑下棋从来没赢过,明明她师从楚慎,棋艺不算差的。她听裴语说这位罗姑娘下的一手好棋,便想试试自己的水准。
结果她连赢了三盘。罗姑娘一直下得十分投入,楚明昭没瞧出她让子的迹象。楚明昭由此终于找到一丝安慰,看来不是她太弱,是裴玑那家伙太厉害。
罗姑娘输得急了眼,定要跟楚明昭再决胜负。两人正要再开一局,忽闻丫头传报说薛次妃领着静竹姑娘来拜见。
楚明昭想了半晌,终于想起静竹就是那个怀了裴琰孩子的丫头。裴玑后来与她说,裴琰每回让丫头伺候罢都是要让她们喝药的,这位主儿能怀上也是幸运,怪道薛含玉要恼恨了。不过薛含玉自己怕是还不知道,生孩子这种事,她迟早是要被人赶在前头的。
楚明昭看到那个小腹微隆的丫头时,有些惊讶。这丫头生得身量纤细,单薄娇小,瞧着便是个柔婉顺服的,也的确有几分姿色,但人看起来实在是沉静,进殿之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薛含玉自进殿之后便一直搀着静竹,待到静竹跟楚明昭见了礼,得允后又将静竹扶到了一旁的圈椅边坐下。
薛含玉回头笑着解释道:“婆母听说静竹有了身孕,也是欢喜。婆母已与王妃商议好了,等王爷回来,便问问王爷的意思,看能不能迎静竹做次妃。适才我已带着静竹去见过王妃了,目下是特特来拜谒世子妃的。”
楚明昭想起襄王的做派,暗自摇头。在襄王眼里恐怕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对他有用的,一类是对他没用的。让他给儿子纳个丫头做小老婆,这恐怕不现实。
罗妙惜扫了低眉顺眼坐着的静竹一眼,又不动声色地安静吃茶。
少刻,静竹起身要告退。她走到楚明昭跟前低头屈身,见楚明昭示意她平身,谢了恩,转身要走时,却突然脚下一绊,身子一歪就要往下倒。楚明昭伸手拉她都来不及,只听扑通一声,静竹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事出突然,众人都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赶忙七手八脚地上前搀扶。楚明昭面色微沉,命元霜去良医所请大夫过来。
薛含玉招呼几个丫头将静竹搀起来要扶她坐下时,忽然惊叫一声,指着静竹身下道:“见红了!”
静竹脸色惨白,捂着腹部不住喊疼。
楚明昭忽然冷冷地剜了薛含玉一眼。薛含玉恐怕根本就是早就和这个丫头串通好了,今日这是来找她的晦气的。这丫头方才那般沉静简默,怕是因为知道自己马上要下手构陷于人,心中不安。
不一时,良医所的两个良医着急忙慌地赶到。他们轮流给静竹查了脉后,为难地说,胎儿怕是凶险了。薛含玉忙命人将静竹扶走,自家也急忙追了出去。
罗妙惜见一帮人乱哄哄地一涌而出,轻嗤一声,不予置评。她转回头笑着与楚明昭说要继续对弈,楚明昭如今哪有这个闲心,挥手说乏了,想去歇会儿。
罗妙惜似觉遗憾,叹了一息,起身正欲告辞,郭氏忽然领了一众丫头婆子找上门来,张口就问楚明昭方才究竟怎么回事。楚明昭早料到了这一茬,神容平静地将方才的事陈说了一番。郭氏似不肯信,阴着脸道:“那怎就偏在此出了事?”
楚明昭笑道:“这个问题,兴许要去问问次妃的好儿媳了。今日若非她带着那丫头来我这里,我连那丫头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次妃这般咄咄相逼,又是为哪般呢?”
郭氏面若重枣,盯着楚明昭看了片刻,忽然一挥手,便见一个丫头怯怯地走上前来。楚明昭认了出来,那是薛含玉身边的丫头秋烟。
“你仔细说说,你却才都瞧见了什么。”郭氏道。
秋烟低着头,细声道;“奴婢方才……瞧见世子妃伸脚绊了静竹一下……”
谷雪怒道:“一派胡言!你乱咬什么?”
楚明昭却是笑了出来:“这倒是新鲜了,我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害她作甚?”
郭氏盯着楚明昭道;“世子妃与含玉不睦,这在王府里不是秘密了吧?世子妃顶好莫要做那为着个人恩怨牵连无辜之事。”
郭氏这话是在暗示,楚明昭很可能为了构陷薛含玉,就去害静竹。毕竟她的确与静竹无甚干系,到时候可以一推三六九,但薛含玉却有充足的理由去害静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