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循见裴弈言语之间已经隐晦地答应下来,心中暗笑,明昭啊明昭,你看,这就是你待在裴玑身边所要面对的。你真是太天真,真以为裴玑能一直独宠你么?纵然裴玑愿意,襄王也不会答应。你留在裴玑身边,纵然成了皇后又如何,那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何况,你非但做不了皇后,还会被襄王废掉。在这一点上,襄王的态度很明确。
范循即将退出去时,裴弈询问起广宁那边的状况。范循将知晓的一一告知,裴弈思量一下,最后问可知晓王府那边有无添丁之象。
这问题十分突兀,范循听后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笃定道:“未曾,微臣前几日才离开广宁,未闻王府中有人孕珠。”
裴弈放了心,颔首道:“那便好。”
他担心薛含玉意外怀上,也担心楚明昭有孕。楚明昭若是怀上了……裴弈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幸好她还没怀上。
范循从营帐中出来时,旭日已升。
他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也算是完成了祖父的临行嘱托。只是他也探出了襄王的意思,这位王爷根本就没打算承认楚明昭这个儿媳妇,只等着将来大局一定就废掉她。也是,任谁也不会让逆首的亲侄女当太子妃的,这种事听起来就荒谬。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范循不禁一笑,绕来绕去,楚明昭还得来找他。
农历二月二十三,裴琰到达八里镇。裴弈满以为来的是次子,结果满心欢喜地出去一看,发现来的人不对,脸色便是一黑。然而人已经来了,他也不好赶回去,便只好凑合着。
二月二十五,裴弈与裴琰率军反攻,俘虏并收编范循手下数十万兵马。
楚圭闻讯震怒,又调精兵二十万增援山海关,勒令死守。山海关一丢,他就真的要筹谋南迁了。
三月初七,裴弈的耐性几乎到达了极限。山海关这块骨头他已经啃了近两个月,但始终撼动不了。久攻不下便只能徒然耗费粮草,动摇军心,这于他而言实在大为不利。他这一路过来几乎无往不利,如今被生生堵在这里,实是糟心。
裴弈恓惶焦灼之下,又命人快马加鞭赶赴广宁给裴玑传令。这回捎的不是家书,而是军令。
裴玑得令后,沉吟片时,修书一封,告知裴弈说他三日内抵达八里镇,让裴琰速回,守卫广宁。
楚明昭得知裴玑要赶赴前线,眼圈忽然就红了。不光是不舍,还是担忧。裴玑搂着她温言软语的好一阵哄,然而越哄她哭得越凶,还抓着他死活不肯撒手。
裴玑一时有些无措,只好轻抚她的后背不住安慰。他心里也是一千一万个不舍,但他不得不去。
山海关那边不能拖延,何况他若是再三不去,他父亲少不得迁怒楚明昭。再有就是,他去助父亲攻下山海关之后,父亲会更深刻地认识到他离不了他这个儿子。那么他将来要说什么做什么,他父亲更需要仔细掂量。
这就是他之前藏的心思。
他原本做了两手准备,若是父亲真的不靠他就攻下那道天险,那他倒也能躲个清闲,守好广宁便是;若是攻不下,那他就能以战功为资,为明昭铺后路。他知道后者的可能要远大于前者,所以这阵子只是在静静等待。
他也曾想过以助攻山海关为要挟让他父亲承认明昭,但他太了解他父亲,他是不吃这一套的,到头来只会认为明昭是祸水。虽说明昭如今有了身孕,但他也要为她多铺一些路。
裴玑见怀里的人哭得眼睛都红肿起来,心疼得了不得,拿帕子给她擦了又擦,再三搂在怀里哄:“乖乖不哭了啊,我很快就回来的,至多一个月。也不必担心我,我命大得很,不会有事的。”
楚明昭伏在他怀里,不住抽噎。她如今有了身孕,心理上似乎更加依赖他。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战争无情。她生长在和平,心底越加畏惧战争。她亲眼见过两次对阵厮杀,如今回想起来,仍旧不寒而栗。
她花了好久才勉强止住抽噎,泪眼婆娑地看向他,哑着嗓子道:“那你早点回来,你还没陪我出去踏青呢。”
裴玑低头吻掉她滑落下来的泪珠,眼波温柔若潺湲春溪,含笑应好。
三月初九,裴玑抵达八里镇。
三月二十六,山海关破。襄王大喜,率军西进,攻石门城,近逼抚宁卫,永平府岌岌可危。
北京城,坤宁宫。
蒋氏着人收拾行囊时,见楚明玥仍旧不紧不慢地摆弄花草,担忧道:“姐儿真不走?”
楚明玥“嗯”了一声,一头修剪枝叶,一头道:“等女儿这头处理好了,再把母后接过来。南方那边,怕母后住不惯。”
蒋氏从前对女儿的好前程是深信不疑的,但如今到了这种关头,仍是难免蹀躞不下,毕竟这种事说到底还是玄乎,谁也不敢拿命来赌。
蒋氏又规劝半晌,但楚明玥只是摇头:“母后不必担忧,郡王不会不顾我的死活的。”
蒋氏阴着脸道:“裴琰可是刚回广宁就纳了个小的。”
“那个小贱人,”楚明玥冷笑一声,“听说也是个狐狸精,大概和楚明昭差不多。不过那小贱人必定不是我的对手。”
蒋氏想起一事,低声道:“母后听闻,楚明婉半月前产下个男婴,可江阴侯夫妇脸上连个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