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循艰难地喘息,捂着胸口抬头盯着他,目光阴冷:“你里头也穿了防护衣吧,方才在山顶时,装得倒是像。”
“即使有防护,也不是完全不怕火铳,”裴玑拿手铳抵着范循的头,“说吧,明昭手上镣铐的钥匙何在?”
范循冷笑:“我不会告诉你的。”
裴玑挑眉:“不说?我打爆你的头再搜身便是了。”
“钥匙不在我身上,不信你可以搜搜试试。我与明昭手上的镣铐是我花重金请巧匠做的,没有钥匙,那个锁无人可开,”范循说话间冷冷地看了瞿素一眼,“包括你的先生。”
瞿素轻笑一声:“阿玑你听见了没?我觉着他一定仔仔细细地查过你的底细。”
裴玑冷声笑道:“他大概是认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着话俯身盯着范循,“所以你是打算让明昭一直被铐着么?”
范循此刻已经疼得冷汗涔涔,却是咬牙忍着一声没吭。他抬眸深深地望了楚明昭一眼:“我有话要与昭昭讲。”他见裴玑瞬时冷了脸,很快又道,“说完了我就说钥匙在哪儿。”
裴玑略一思忖,转头问了楚明昭的意思,见她点头,这才应下。
范循觉得自己的伤势越发严重,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迫近。他心底漫上一股不可名状的凄怆与迷惘,他是真的想要留住明昭,但怎么就这么难呢。他即刻就要死了,死后就再也见不到昭昭了。
他忽然无比恐慌。
范循的意识有些模糊,抬头一把抓住楚明昭的手,语无伦次道:“昭昭对不住……都怪我……我不该对你下手,还好你没事……”
裴玑一把扯开他的手,寒声道:“你再这般动手动脚的,我就剁了你的手!”
楚明昭蹙起眉:“你当年为什么杀我?”
范循扶着石壁,喃喃呐呐道:“我以为……我以为你偷听到了我的秘密,我当时正与楚怀谦商议给楚圭下毒的事……”
楚明昭惊道:“我三哥?”
“对……他之前一直帮我做事的,你在侯府的一举一动他也会告诉我。我后来两次对你下杀手的事,他也是知情的。”
楚明昭一愣。怪不得她总觉得楚怀谦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她二婶郑氏也似乎总揣着什么事一样。那这样看来,郑氏怕是一早就知道她儿子是知情人。当初楚慎夫妇费心费力查了大半年,但是始终没有结果,郑氏大约是担心楚慎夫妇迁怒于他们母子,这才讳莫如深,一直冷眼看着。
她看这对母子言行里总透着一种古怪,一度还想着当初会不会是她那个多年居孀的二婶下的手。
“昭昭……”范循脸色发白,伸手去拉楚明昭的裙角,“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楚明昭侧身躲开,垂眸看着他,淡淡道:“你不该求我原谅。”
范循迷惘地看向她。
“那个小女孩儿,”楚明昭凝眸望了一眼虚空,“那个镇日绕着你转、一声声喊你表哥的小女孩儿,已经死了,被你杀了。”
范循苦笑一下,自语道:“你还是怪我的对不对?你是想说当你知晓那件事是我做的之后,你就彻底死心了么?”
楚明昭吸了口气:“我是想说,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我和从前的我没有什么瓜葛了。至于从前,我对你也不过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又兼我要和楚明玥斗气,所以才围着你转。”
她都没好意思告诉范循,其实小明昭当初对他那么黏糊,主要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好看。后来遇见小哥哥之后又想绕着小哥哥,然而她找不到小哥哥。
楚明昭朝着一旁的裴玑看了一眼。见今小哥哥变成了大哥哥,而她嫁给长大后的小哥哥,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完成了小明昭的心愿。
如果小明昭没有死,那么当初也一定是愿意嫁给裴玑的。
范循觉得心窝一阵阵抽疼,他不知道是伤口带来的疼痛还是楚明昭的话刺痛了他心底的某处。
他之前真的认为楚明昭是喜欢他的,但后来看到楚明昭一再冷待他,他心里渐渐发凉。他隐隐知道或许自己是误会了,但他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所以一直自欺欺人。并且他又想,纵然她不爱他又如何,先把她拴在身边,然后他竭力对她好,或许日子久了就好了,这也是他这回劫走她的初衷。
不过若是他当年没有被名利迷了眼,若是他在喜欢上她之后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去专心一意地待她好,或许她也能喜欢上他。然后等她十四的时候,他就去求亲,这门婚事想来也是顺理成章的,怎么也轮不到半路冒出来的裴玑把她娶走。
一切却是他自己做的孽。
范循头脑越发昏沉,身体渐渐无力地滑落到地上。
裴玑蹙眉,上前一把揪起他:“钥匙呢?”
楚明昭想起一事,攥着他的手臂摇撼:“我明明没有听到你们的密谈,你为什么认为是我偷听的?”
范循虚弱道:“钥匙在……在我的褡裢夹层里。”
裴玑一把丢开他,转身取了钥匙打开了楚明昭手上的镣铐。
楚明昭心里疑团未解,不肯离去:“你把话说清楚。”
范循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九年前的端午节……我与国公府众人出游时遇见了你们,我记得你和楚明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