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汉庭已经千疮百孔,民间不满已是大势。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如韭,割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鲜卑寇边,羌乱不断,财政空虚,豪强大族垄断资源,田连阡陌,小民贫无立锥之地。中国下层民众很温顺,但是愤怒爆起来也不会轻易消弭的恐怖。
两次党锢,封建王朝的基础,掌握知识和喉舌的士人也很愤怒。
现在外戚也起来了,何进大概已经成为河南尹,宦官、士人,再加上外戚,三方朝斗党争,牵连必广。
以此看来,上上下下,全沸腾了,就等一个引子,就如往沸油泼凉水了。”
陈宁慢悠悠喝口酒,忽然冷笑:“世家大族,最不是东西!
家国家国,家在国前,利益至上,就如明末晋商,拼命向满清提供物资,成了后来的满清皇商,要不然,历来草原缺铁没技术,没装备人再强那也就是个渣啊!
现在的士族豪强,九品中正成了他们的基础,成了后来高姓门阀。像南北朝宋时,寒门出身的太后之兄路废之的孙子路琼之,去拜访士族王家,王僧达先不搭理,后来问他当年我家马夫路废之是你家什么人?后来路琼之告辞将走未走时,王僧达喝令左右将路所坐床(椅子)搬出去烧掉。这样的事多的是。
士庶不通婚,不同席,甚至不同语,连靠近寒族都觉得污辱,偏自身又**,指马为虎的事情也不少。内占财货人口,修堡据寨,外为家族无所不为。一盘散沙,封建痼疾!
汉末之前无高门,宋朝开始无士族。这中间这些年的大姓门阀,成了中华文明的弯路。五胡之乱,南北朝对立,唐末军阀割据战乱,均少不了这些蛀虫的影子!
可惜黄巾起义没有打烂他们,反被利用!”
陈宁不住冷哼,众人若有所思。
吕飞默然良久,开言道:“小民悲苦已久,爆越迟,其恨越深,组织越广,其害越大,堵不如疏……豪强垄断,政令不通,如独立王国……”
众人停下动作,思索着,眼睛越亮起来,望着吕飞闪闪光。
吕飞谈笑自若:“呵呵,此事已有定计,待吾等见过此时士人,再做分晓。”
众人全都放松了心情,规矩地坐直身体,展袖,叠手,致礼―――
“唯!”
………【第十五章 士见】………
吕飞觉得有点滑稽。
抱着消弱世家大族的念头,现在却不得不把自己包装成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因为这个时代,就是个知识垄断的时代。
唐,是璀璨雄浑华丽的诗的天下;宋,是豪迈婉约的词的世纪;元,是下里巴人的俚俗小曲;明清,就是文言白话的贴近民间的小说。
社会展的趋势,是知识的从上层到下层的传播爆,掌握知识的人从少到多的参与。
往溯两汉,造纸不成熟,印刷术未出现,教育渠道狭窄,求知何等艰难。书籍是靠手抄刀刻,要想深入理解还必得人指点,否则典故、精义懵懂不知。既知,则存书传后,守着书、义为传家之宝,代代增扩,成“书香门第”。
各士门凭着代代流传下来的对儒家经典的释义,追求经、赋、乐府,彰显自己与别人的不同,高人一等,更讲究经典、考据、实用,愈见贫乏的知识量和低矮的科技树被少数寡头瓜分――话说,明末日本战国时代还存在各“家学”门阀。
西晋左思一篇《三都赋》使得“洛阳纸贵”,这里面意味深长。不说文章本身,就说未成名时人不屑一顾,看都不看,一旦名家青眼有加,人人传诵,竞相传抄。这里面士、名的利益纠缠,生产力的低下,可见一斑。
五月十五,吉,利出行,访友。
古代中国有知识的人相见,不是拍拍肩膀、套套近乎就可以完事,而是要经过相当程式化的礼仪,以表达内心的诚敬。
《仪礼》有《士相见礼》一篇,记叙入仕的士初次去见职位相近的士的礼节,以及贵族之间相交的杂仪,固定的语言和形式。好在前世吕飞随几位老师学习过,后来训练时又进一步强化,不然真要抓瞎露馅了。
先前成老已随泽旺完成准备程序,并州名士司马错很高兴能有源远流长之世家公子拜访,随时恭候。
《礼记?曲礼》说:“礼者,自卑而尊人。”意思是说,所谓礼,就是通过自谦的方式来表示对他人的敬意。这第一步,就是准备士相见的礼物――不以挚,不敢见尊者。
《白虎通》说:“士以雉为挚者,取其不可诱之以食,慑之以威,必死不可生畜,士行威介,守节私义,不当转移也”。以雉为礼物,是取雉不受引诱、不惧威慑、宁死不屈的特点,来隐喻自己的节操。一般情况下送的都是死雉。如果适逢炎热的夏天,则要用风干的雉,以防腐臭,所谓“?”也。
抓捕野物,在这个纯天然动物自由生长的年代,对于游牧的泽旺和不用顾忌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吕飞他们,真是太容易和幸福了。一番小波折后,就活生生抓到一群雉,挑出一对,剩下的备用。因为顾及到这时节雄雉会主动攻击人,连爪子和尖喙都绑上了。
活的,更见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