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部分的诅咒师一样,羂索花了很长的时间在“观察五条家的六眼神子”这件事上。
千百年里他和很多个六眼打过交道,有些还活着,有些被他杀了,他最初并不觉得“五条悟”这个存在有什么特别。
和对方有关的情报很大一部分来自“夏油杰”这个身体本身,他在储存的记忆里反复推断对方究竟是怎样的性子、喜爱什么东西、动起手来又是什么模样。
然后成了半个理论派。
晚六点三十八分零六秒,涩谷车站的底层开始涨潮。
湍急的水流漫上小腿,随着四蹿的人流发出哗啦啦的巨大声响。五条悟悬空站在漩涡的正中央,身上没有一点被打湿的痕迹。
六点三十八分十二秒,陀艮被闪电般袭来的白影捏住脚腕,重重砸进车站底部的支柱上。
红色的触须被人生生掰断成几段,血淋淋地掉在一旁。长长的支柱因为承受不住这个力道而迅速断裂开来,“轰隆”一声坍塌着将特级咒灵埋在其中。
水浪停止蔓延,隐隐有退潮的架势。
哪怕用“弱者”将他包围,仅凭一点基础的体术,“最强”依旧高高在上,任谁来都撼动不了分毫。
羂索看向墙上停止走动的钟表。
狱门疆封印失败了,距离计划中宿傩该出现的时间应该还差一会儿。不断有人被当做替死鬼朝神子砸去,隔着一层薄薄的无下限又坠回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陀艮借机挪回羂索的身边,它疼得呲牙咧嘴,剧烈咳了几声。
“至少应该消耗一下他的体力,等他疲惫的时候制造幻境才——”
“改变顺序没有意义。”他打断它。
真人死了,想用改造人袭击人类的方案被枪毙在摇篮里。他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以确保自己有足够多、多到能暂时牵制住五条悟的咒灵。
他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身后转起黑色的漩涡。
再大量的咒灵在当代最强咒术师的面前也只不过是浪费他几次呼吸的时间,但好在,他不会放任非术师在眼前无休止地死去。
以减小伤亡和保护非术师为目的而展开的战斗,五条悟既没办法施展诸如【苍】和【赫】这样有大范围杀伤力的术式,也不能展开领域,是以,他不得不因为顾虑而停留更长的时间。
“但也只是牵制而已。你该知道的吧?仅凭我们,想要达到消耗他的目的,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红色的咒灵沉默着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还有什么办法能困住他吗?”
“很遗憾,也许暂时没有了呢。”
六点三十九分十九秒,“咒灵操术”发动。几百只等级不一的咒灵加入战场,凄厉的血花和油脂不停歇地胡乱飞溅。
场面太过混乱拥挤了。各式各样的咒灵穿梭着啃食人类,皮肉被撕咬,血肉斑驳地把积水搅得犯浑,有断臂骨碌碌滚到脚边,伤口被撕扯出不规则的狰狞轮廓。
尖锐的獠牙咬向女孩的脖颈,她无助地哭叫一声,在即将被扯碎之前,五条悟猛地把她捞起来,反手将那只咒灵踩在脚底碾了碾。
鲜艳的血色绕过他,顺着看台的边缘坠向铁轨。
啪嗒。
他抬手,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讥讽的情绪攀上眉梢。
六点三十九分五十秒,“无量空处”发动。
真的假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羂索的笑容僵了僵。
*
真的假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早纪发出今日的第十五次感叹。
还没喂满二十根手指,就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
对于“两面宿傩”这个存在的最初印象,她只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历史课本上抽象的鬼神画像,要是仔细回想更多的细节,弱小的三级咒术师大概是觉得这种知识这辈子都和自己搭不上边,眼一闭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