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站下来就是地铁站入口,七号线就可以直达市中心的公寓。这条线路也经过白离公司。他曾经很喜欢七号线,因为这条线可以载他回家——他曾经坚定地认为那是他的家,是他和闻君何共度一生的地方——甚至爱屋及乌到看到七这个数字都觉得亲切。
那是一段曾极为普通但充斥着幸福和殷殷期盼的路程。
如今,这条线路载着他,又把他送回某处,逼着离开的人,敲响了那一扇他以为永远不会再敲响的门。
无论走得再慢,总有到达的时候,况且地铁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意志减速或者拐弯。
白离在楼下站了一刻钟,拖着箱子上楼。他这次没敲门,直接按了密码锁,一切都没变。推门进来,房间里静悄悄的。他离开了半年多,中间来拿过一次东西,现在再进来,每次带来的陌生感和沉重感都在加码。
他换了鞋,将箱子放在玄关不显眼的地方,所有的动作都很慢。
书房门半开着,里面没有动静。但白离就是知道,闻君何在里面等着他。
白离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妥协得够快,但没办法。他之前见过闻君何对付别人,在学校里,在商场上,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大仇的,有龃龉的。闻君何总是能精准而迅速地找出对方的软肋,然后给予致命一击,很少讲感情,也很少动真情。
如果说白离最不喜欢闻君何哪一副样子,应该就是眼下这样了。
闻君何坐在书桌前,笔电开着,青色柔光映在他的眼镜上——他工作时习惯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衬着冷白的皮肤,眼底没什么温度,让人看着不可向迩——每当这个时候,白离都觉得闻君何距离自己很远,像是陌生北方来的遥不可及的一场冰天雪地。
可现在这场冰天雪地不但近在咫尺,还要以汹涌之势埋了他。
“我错了。”白离站在书房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对着看过来的闻君何扯了个笑,“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了。”
闻君何坐在书桌后面没动,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眼睛盯着白离,从头到脚捋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幻听,白离似乎听见闻君何叹了一口气。
“还走吗?”闻君何抬手摘了眼镜,他知道白离不喜欢他戴眼镜。
“不走了。”白离说。
闻君何看着他:“过来。”
白离走过来,站在书桌前。闻君何将椅子滑出来一点,伸手将白离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双手将他圈住。也不说话,就静静抱着人。
闻君何肩膀很宽,大臂肌肉鼓动,一抬手带着常年练散打留下来的肌肉记忆,卷起一股坚硬迫人的气息。
尽管破坏气氛,还有可能激怒对方,但白离还是咬了咬牙,要把话说清楚:“等你什么时候不想继续了,跟我说一声。”
闻君何原本心里那点愧疚和温情被白离一句话打回原形,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很平静地说:“你想错了,我不是因为你主动提分手,心里过不去那个劲儿,非要把你弄回来我再说一次分手才行。我没那么幼稚。”停了停,他又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白离突然想笑,他曾经也想永远和闻君何在一起,并为此付出了所有努力和感情,却始终等不来一句认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大概闻君何意识到白离的抗拒和不信任,他抬手按住白离的后脑勺,将滚烫的唇舌压过来。他们很久没吻过了,白离的唇很软,带着一股熟悉的甜蜜芬芳,促使人贪婪地碾压着,不断深入索求,想要更多。
意识到怀里人的僵硬,还带着细微的颤抖,闻君何停了下来。短促沉重的呼吸还打在耳畔,闻君何捏着白离两边腮肉,一点点揉搓。
问:“不喜欢吗?”
白离轻声说:“喜欢的。”
两个人额头相抵,呼吸可闻,是恋人间亲密喁语的距离。
白离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哀求:“能不能让他们回来,我父母年龄大了,应付不来这么多人。”
闻君何漆黑的目光盯着他:“你退了票之后,他们就往回走了。”
许久之后白离点头,说:“谢谢。”
“谢什么?”闻君何眉头微皱,有些不悦,“谢谢我没伤害你的父母?你是这个意思吗?你觉得我会这么丧心病狂?”
“不是,”白离赶紧说,“……没有。”
第24章一根刺
两个人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因为彼此都明白,扒开层层话术之后,白离眼中看到的不是朝上的刀尖,就是灼人的火焰。
闻君何再怎么做,也无法抹掉他亲手断了白离回家的路这个事实。所以他没法控制白离怎么想,也没法给出合理的解释。难道告诉白离“我只是单纯派人想去接站然后送你安全回家”?鬼都不信。
他心里是有愧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白离能回来。哪怕用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也不后悔。
傍晚的书房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闻君何抬手将笔电扣下去,就着白离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将他抱起来,像抱小孩子一样,大步走出书房,左拐,踢开了卧室的门。
闻君何将白离压进松软的大床中间,整个人完全覆在白离身上,他有些急,不太讲究章法和程序,用力吮吸着身下这人的唇舌,密密实实不漏一点缝隙,听白离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心口涌出极大的满足。他一只手撑住床头,短暂地将上半身抬起来,眼底滚烫地看着闭着眼的白离,另一只手将自己的衬衣扣子解了,又去脱白离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