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鸢吃了一惊,连忙小跑着到了他身边,俯身看他。
“你……可有事?”
席夜枫望着悬在自己正上方的那颗脑袋,她的后面是漫天的星光,璀璨得耀眼,但是更加炫目的是女子的一双黑眸,如同浸在水中般的一块黑玉,透着润润的光泽,那长而杂乱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就像一把刷子在他心尖上刷过,刷得他全身一阵激荡,还有那鬓角垂到他脸颊上的几根长发,搔得他浑身都痒痒的。忽然就想这么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只要她能这么一直看着自己。
“摔傻了?”柳叶儿般的秀眉蹙起。
席夜枫眼一闪,倏然回神,头有些痛苦地折起几个褶皱,闷声道:“头好晕,眼也好像花了……”
洛清鸢好似从这话中听出了两分幽怨,呐呐道:“你摔倒又不是我害的。快些起来,不要同孩子一样赖在地上,亏你还是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呢,连豁哥儿都不如。”
席夜枫甩了两下脑袋,双手撑地,慢慢坐起身,“大妹子可否借个灯笼,这边路太黑,一不留神就摔倒了。”说到这儿,神情微痛苦地瞅了瞅身下,“实在是忍不得了,还望大妹子帮个忙。”
方才本就忍得不行,如今又经了这么一摔,就更加……洛清鸢自然也明白他此时的痛楚。但是,给他个照明灯笼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是住在另一边的东厢房,届时被人瞧见了那是有口说不清,就算是照实同旁人说了,这可信度也低了些。
洛清鸢一双黑亮的眸子在周围扫视一圈,无料这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打扫得太过干净,连根干树枝都没瞧见。
“喂,你去折根树枝来。”洛清鸢看了看软趴趴坐在地上的席夜枫道。
席夜枫含糊地嗯了一声,忍住下~身的不适,到最近的一棵树下折了一根下来递给她,话中带着不解,“大妹子要这个作甚?”
洛清鸢语气轻快,“自然是带你去净房,这条路我走了好多次,虽是夜晚也不至于像你一样绊倒。”边说边把树枝的另一头递给他,“握好了,跟紧我。”
席夜枫眼中闪过讶异,随即那眼眸子一弯,笑意盈盈,只是隐在了黑暗中,旁人无从察觉。
“大妹子,你小心些,莫要摔倒了。”席夜枫拽住那树枝一头,摇晃着身子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嘱咐一两句,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那被丝绢拢住的一头秀发上,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一些,想探过去抚摸几下,更恨不得将她一整头黑发头捧在手心里,细细闻着。不知不觉中,他的身子竟逾过那树枝的两尺距离,与她的后背越靠越近。微微俯身,鼻尖几斤贴上那一头乌黑长发。
洛清鸢猛然驻足,席夜枫差点一嘴巴磕在她的脑袋上,身子往前颠了两颠,单臂划了划船才站稳。
洛清鸢回头看他,他的眼似乎还是迷糊地半阖着,脚步轻浮,似踩在云尖儿上,那身上的酒味不淡反浓。“前面就是净房了,自己解决了问题就回厢房去,不要再出来瞎晃荡了。”
见她就要走,席夜枫忙拽了拽那树枝,“难道你这就走了?”
洛清鸢被他拉得微微一踉跄,听他这话不由瞪了瞪眼,“你当自己天王老子呢,我一个大姑娘家的还要伺候你方便?合该让你憋死算了!”见他一张俊脸在月光下透着不正常的绯红,显然是忍得太久了,不由怒斥一声道:“你也是个死脑子,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找个旮旯角解决就是,若搁在荒郊野外你还准备活活憋死么?”
说完这话,洛清鸢立即后悔了,这些话哪该是一个大家闺秀能说的,偷偷瞥她一眼,见无神甚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还好,如今这人只是一个醉鬼。跟醉鬼说话的好处就是,可以比以前肆无忌惮许多。
“自个儿进去,我先回去了。”洛清鸢说完,丢了树枝一端,瞅着他道:“好生拿着这树枝,当成拐杖也好。”想了想还是道:“你住的那处东厢房前的灯笼是今个儿新挂出来的,回去的时候别再走错了。”该说的都说完后,洛清鸢便再无停顿地走了。
借着月辉,席夜枫看着那窈窕的背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不知从何时起,嘴角那抹笑就一直没有消下去,随手从先前那树枝上摘了一片叶子下来,悠哉地含在嘴里吹了两个低沉的哨音,这才不急不忙地走进净房。
洛清鸢回了自己的阁楼,退了外衣继续躺回床上,可闭着眼睛翻来覆去了好久也睡不着,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好似也变得昏呼呼的,低头在自己胳膊上嗅了嗅,又拾起一小绺发丝置于鼻尖闻了闻。她的身上似乎也带了那种甘冽浓郁的陈年桂花酒味道,许久都挥散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瞌睡鸟。。这章就暂时少点儿吧。。囧感谢扔地雷的妹纸贇子_yoka扔了一个地雷,木子影扔了一个地雷
☆18、两件大事
“洛大人,昨日多有叨扰,我这便回去了。若有机会,下次再来寻大人吃酒。”席夜枫朝朝洛尹峰略一抱拳,朗笑道。此时的他身姿挺拔而立,就像是一株修竹直挺挺迎风扎根于那处,风吹不动,只有那衣摆来回打几个波,便似那翠绿的竹叶儿簌簌飘落。
洛尹峰昨夜头一次开怀大饮,到这会儿头还有些发昏,见他如此客气,忙也笑道:“随时欢迎将军前来,我这陈年桂花酿都替将军留着。”
“哈哈……不用了,怎敢再劳烦洛大人,若下次再来,我定会亲自带两坛子酒酿而来。”席夜枫笑道。正逢府中家丁牵了破风前来,席夜枫一把接过缰绳,看着破风精神奕奕的样子,知道这伙计一晚上被照顾得不错,不由朝那家丁谢了句。那家丁惶恐,连连回道,都是小人的本分。
洛尹峰亲自送了席夜枫出门,看他驾马奔驰而去,远远望着那逐渐变小的影子,街道上的灰尘被卷起一大片又慢慢落下,待到变得跟以前一样清明时,人同马已经不见了踪迹。洛尹峰不由感叹两句,真是个豪气冲天的好男儿,忠勇侯好福气啊,竟生得这样一个出息了得的嫡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刘节度使家的公子刘明昊,洛尹峰从鼻子里翕出一串热气,闷叹了一声。说来,刘明昊那孩子应该在定远将军的手下做事,连定远将军都说这几日闲,那孩子却没能想到上门拜访一下。这刘明昊虽是个出息的孩子,但他毕竟了解不深,也不知鸢姐儿嫁过去到底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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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昨个儿晚上没有睡好么,怎么眼下有两道青痕?”雪梨先前还未觉,这会儿给洛清鸢梳发的时候才看清那眼下的两抹青黑,显然是晚上没有睡足。
洛清鸢伸手在眼底揉了揉,随口道:“昨夜做噩梦了,梦到个登徒子缠着我,我跟他周旋许久,结果一醒来便成了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