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垂眸笑了笑:“知道了。”
得了这句话,魏元忠彻底放心,明明把整个青年时代都扔在了这妙都城里,离开时却头也不回。
那边,就在一片混乱之中,六郎把女孩放上了一艘大船——
平民出行用的那一种,人挤人,到处都是行李包袱,给钱就能上去,也不查身份文牒。他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放在小白若手中:
“来不及了,我要走了日后换个名字,不要再跟别人说你和魏大人的关系!”
小白若点头,拍了拍船板:“它要带我去哪里?”
“不知道,”他自认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是天塌下来也拦不住他飞奔赶去港口的另一边。
他有点窘迫又有点幸福地想,他从未谋面的父亲要回来了。
这也是六郎今日冒着风险从宅子里逃出来的原因——
他想亲自去接他的父亲。
六郎匆忙地在她头顶摸了一把:“若若,我走了,你好自珍重!”
船老大吆喝着开船,六郎下了舰板,已经走出百步远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大船。
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该如何独自在这偌大的世上谋生呢?
救了她,到底对不对呢?
人生际遇,本无定数。
他拒绝再想下去,转身跑向另一个方向——
人如过江鲫,他在人群中远远看着走下大船的张柬之,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幻想这个人的模样,但都没有这一刻那个远远的轮廓来的清晰立体
——这就是父亲的模样啊。
这一夜他四处奔逃,命在旦夕,奔命的疲惫却在看见这个人的一瞬间就被清去了。
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
亲口告诉他说,我是你的儿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再抛下我!
船上的张柬之似乎有所感应,看向了六郎的方向。
就在他们的目光马上要相接的那一瞬间,六郎眼前却突然闪现出那座他从小居住的那座大宅的模样:
漆黑的,安静的,有十数个谦卑而又疏离的婢仆,还有一扇永远不会开启的大门。
他的父亲,在最繁华的城池里,为他建造了一座与世隔绝的监狱。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不过一个怔愣,身边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六郎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少年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总是不得其法:
疼痛都是次要,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见父亲,怎么能带着满身狼狈的灰尘?
他已经独自在大宅中居住了十几年,父亲已经这样近了,怎么能就这样摔倒在这里?
没有人顾得上理会这个狼狈的半大小子,一只脚,两只脚,他们将儿子踩踏进最卑微低贱的尘土里,却像飞蛾追逐月亮般地追逐着父亲的步伐!
没有人帮助他,他站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张柬之终于进了城,六郎已经没了意识,一双手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逆着这明晃晃的日光,他看见了一张从未见过,却有些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