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宗:“……”那你问我做什么……
白若:“十年前你在哪里?”
男人脚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与你何干?”
怀中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在妙都城,对吧?当时你十三岁,有一个晚上……有烟花的晚上,渭水上有好多漂亮的花船,街上有好多人……还有一个女孩儿,很小,你送她出了城。”
他停下了脚步,月色从树叶的缝隙中掉落下来,影影绰绰地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薄唇,冷静地嘲讽道:“你疼得说胡话了?”
少女却一下子笑了起来,唇畔的笑意照亮了整个空间:“张昌宗,你紧张什么,轻点抱我,疼。”
他没有说话,感到怀里的人松了口气,把头靠在他胸前,将自己窝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是你啊。”
沉默了半晌,男人抬脚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很轻,却也将怀里的人抱得很稳。
“怪不得,”她闷闷地说道:“每次都被你骗,但是每次都莫名觉得你不会害我。”
他将唇抿得死紧:一会儿不看着,你就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我救都救不过来,又怎么会伤害你?
“那天你把我送上船以后……”她靠着他,眼睛看向侧面黑暗的树林,像是在回忆什么:“我人小,身上又带着钱,有两个小混混就盯上了我,刚一下船就被他们抢了,拿了钱还不够,还要抓了我卖掉。好不容易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但身上什么也没有,眼看就要饿死了……你猜是谁救了我?”
他还是不吭声,她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要帮王家,也不都是因为祖父的嘱咐……那艘船停在了太原,当时王氏……我是说王幼薇,她嫁给段简也就一年多,当时正好回太原省亲,看我蹲在河边哭,给了我一点银钱,一顿饱饭。”
王幼薇年轻的时候也不算特别美,但是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很想和她亲近,她有两个酒窝,眼睛里藏着一整个春天。
然后命运轮转,十年后,灰头土脸的小孩亲眼看见春风归去,冰封雪原。
以至于再见的时候,白若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后来……”她微微笑:
“后来我做过小乞丐,也曾经被抓住卖进窑子做童|妓,要买我初|夜的人被我捅得半死,当我满身是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做好要被送官的准备了,却发现他们都不敢动我;我救过人,也被人救;被人骗过,也骗过人;十岁那年跟随道远法师进鸿觉寺带发修行,我想要做他的弟子,他却说我尘缘未尽,只肯教我寻常经义,不愿渡我;两年后下山,因为多与江湖人打交道,渐渐地也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声,接着就是与祖父相认,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十年生死两茫茫,说出来的时候却平静非常。
“喂,”她靠着他仰起头:“你呢?”
我?
你离开以后,我成为了张昌宗。
放弃属于世家子弟的一切优渥条件,放弃底线,放弃尊严,无数次逃出,又无数次被伤痕累累地抓回去,被迫吃下伤身体的菡萏丸,折损寿数,就为了让这具身体更有吸引力。
我所作的文章诗赋,无不惊动当世大儒,却永远不被允许用自己的真名;我对时事政事的预言,也从未有过任何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