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芳和他的亲信赶到山下时,野地里的玫瑰花全都凋落了,谁也不知道马仲英去了什么地方。
只要是生长玫瑰花的地方,人们都能看到尕司令那张感人至深的面孔。他孤独地骑在马背上,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日复一日去冰川里冒险,不带一个卫兵,甚至连最亲的兄弟也不带。他独自一人徜徉在冰山里,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层中关着他天仙般温柔的灵魂。那幼嫩的精灵从坚冰和岩石的断面横射而出,使人感到那精灵的坚定,倔强和不可动摇。在那震撼人心的面孔上,有一种沉默的痛苦,一种沉默而怨恨的痛苦;他的嘴角翘着像衔着钢刀,对噬咬自己心灵的东西不屑一顾——这些东西只是平庸之辈,他比这些折磨和扼杀自己的东西更伟大。他在反抗这个世界,毕生都在反抗。他的感情全化作了愤怒,一种难以平息的愤怒、冷漠、深沉、默默无声,就像神的表情那样!还有他那双眼睛,那里边充满惊讶和疑惑,
仿佛在问:“这世界怎么了?”
这是一张十七岁少年的脸。
马步芳叫起来:“没人强迫你,是你自己要沉默。”马步芳回头看他的亲信,“我让他当营长,以后还可以升旅长升师长,他自己鬼迷心窍,放着大官他不做,他要当土匪。”
亲信们说:“咱是军人咱不是骑手,当骑手是儿子娃娃的一个梦。”
北塬干旱而荒凉,儿子娃娃渴望成为疾驰如飞的骑手。跟刀融为一体,月亮就从那里升起来。马刀上的明亮。到处都是马刀上的月亮。马步芳吓坏了,赶快找亲阿大马麒,“他要反了,他把名字都改了。”马麒也看到了塬上明晃晃的月亮,马麒就难受,“月亮落在刀子上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他是个黑虎星,趁早把他解决了,省得以后咱遭殃。”
“十几岁个尕娃娃,他能翻起多大浪。”
“那不吉利的月亮照谁哩?”
父子俩站在月光地里,东张西望,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然:西北方言,什么缘故、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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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八章
第二天,从宁夏传来消息,冯玉祥的军队要开往西北。马家军的首领绥远都统马福祥被冯玉祥调任为西北边防会办,做冯玉祥的助手,绥远都统换成冯军的师长李鸣钟。冯军刘郁芬部已经进入宁夏。
马麒叫起来:“冯玉祥不是在北京吗,跑大西北干什么?”
幕僚说:“老冯善变,捅了吴佩孚一刀子,把曹锟都赶走了,老冯成了革命党,把军队改成国民军,迎接孙中山,段祺瑞吴佩孚张作霖合起来打老冯,给老冯一个西北边防督办,老冯就到咱西北抢地盘来了。”
“全西北都归他管呀?”
“中央政府任命的,谁不听话他就收拾谁,他的兵歪歪:西北方言,厉害、能干的意思。得很。”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马福祥的两个儿子马鸿逵马鸿宾乖乖地听从冯玉祥改编,当了个师长。冯的大将刘郁芬开进兰州,把甘肃陆军第一师师长李长清活埋,改编了李长清的军队,陇东陇南四镇军队不堪一击。国民军收拾完宁夏陕西陇东陇南后,挥兵河州凉州肃州甘州甘州即张掖,肃州即酒泉,凉州即武威。,战斧一下子搁在马家军的脖子上。马家兄弟血誓联手反击冯玉祥。可他们谁也不是儿子娃娃,他们没有反抗的勇气。自马占鳌降左宗棠以后,马家军格外珍惜头上的红顶子,他们不再习惯于反抗。马家兄弟畏首畏尾,战和不定。
马步芳说:“冯玉祥治军不在左宗棠之下,何必硬碰硬,最好让第三者发难,咱从中斡旋,坐收渔人之利。”马麒在马步芳脑袋上弹一下,“我的儿哇,红瓤西瓜熟透了。”马步芳说:“咱马家老先人当年投靠左宗棠,就因为有白彦虎白彦虎:清朝末年陕西回民起义领袖。这个二百五。”
马麒说:“这回恐怕没谁敢当二百五了,国民军是最硬邦的队伍。”
马步芳说:“马仲英就是二百五,不用芭蕉扇,吹一口气就能烧起来。”
“你敢肯定?”
“不信你试试。”
“凉侄儿最忌讳啥话?”
“最怕说他不是儿子娃娃。”
当时西北连年大旱,民不聊生,甘肃督军刘郁芬只知催粮逼款,征兵服役,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1928年春天,在宁海军宴会上,镇守使马麒祝酒辞刚说两句,胡子就抖成一团火,“国民军要吃掉咱马家军,要把甘肃全都吃掉;我们老了,当不成儿子娃娃了。”
马廷襄说:“陕西有名的刀客郭坚被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