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手黄梁不知到何处去了,正所谓大限来时各自飞。他无法支持,八寸长的飞电录深入小腹,只露出半寸左右,录尖深入内腑,肠穿膜裂,丹田已毁,大小便不禁,那还受得了?
他得不到阴手黄梁的援手,死中求生,蜷曲着用似乎已不属于他的手,抖颤着在百宝囊中取金创药。费了好半天功夫,出了一身冷汗,方掏出了丹药,可是,他已支持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手脚渐松。
北面密林中,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那是两个和尚,一个须发已斑的老人。
走在中间的老和尚相貌清癯,身材硕长,眉毛全白了,满脸皱纹,但脸色仍然十分红润,有一双神光闪烁的眼睛,穿青僧便袍,光着头,着多耳麻鞋,挟着一柄山藤杖,既不像禅僧,也不像走方和尚。
走在右后方的和尚年约三十出头,健壮结实,身材魁伟,衣着相同,只是一手持着钵,一手挟着方便铲,背上背了一个小包裹。
左面的老人年约花甲,一表人才,国字脸庞,剑眉虎目,留了三绺略现灰色的长髯,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光彩,如不是长髯略斑,很难令人相信他已是花甲老人。穿青袍,戴四平巾,脚下是抓地虎快靴,腰悬长剑。
三人步履轻盈,远远地便看到了作濒死挣扎的天残丐,三人互相打手式示意,急急奔到。
老人走近时,夭残丐的手刚颤抖着摸到了飞电录留在体外的半寸录柄,仍在呻吟着叫:“黄……黄兄,替……我……”声音渐低,身躯逐渐伸展松弛。
“拔不得。”老人俯身伸手,制止天残丐拔录。
“咦!这人不是恶丐天残丐么?”壮年和尚讶然叫。
老和尚念了一声“我佛慈悲”,叱道:“净慈,不可胡说。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快取丹药,让为师看看……”
老人挺身站直,摇摇头,苦笑道:“尊者不必费心了,他已经快断气啦!回光返照的时辰将逝,咱们只能替他善后了,这贼丐恶迹如山,为害江湖数十年,满手血腥,想不到今天会死在这儿。咱们来得巧,赶上替他收尸,他可说已获善终啦!”
老和尚俯身伸手摸索片刻,叹口气说:“果然太迟了。郝施主,你能听到老衲的话么?”
天残丐躺在地上,脸色有如厉鬼,嘴角的肌肉仍在轻微地痉挛,最后吐出七个依稀可辨的字:“四……海……游神,请替……替我……”
话未完,呼出最后一口气。
“向施主可知四海游神其人么?这位老花子说出这人的名号,可能是要四海游神替他报仇哩!”老和尚向老人说。
向施主剑眉深锁,说:“四海游神是近两年来崛起江湖的后起之秀,大师该有所耳闻,他就是吴秋华!这人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但为人倒识大体,怎会和这老贼丐在一起鬼混?”
老和尚哦了一声,说:“我记起来了,他就是用机智痛打湖广白道名手,性情火暴的金狮邓雄邓施主的那位少年人。”
向施主抱起天残丐的尸身,说:“正是他,可惜我还没机会见过这位年轻人。咱们无暇替老贼丐掩埋,把他带到路旁,让当地的人替他掩埋算了。”
“向施主,这岂不是……”
“大师的用意固然出于慈悲之念,但目下咱们必须早早赶往清流坡会合奎老。据说敖老贼的眼线遍布四郊,搏杀眼生的人,万一碰上了,岂不麻烦?还是早早赶往会合为佳。”
老和尚略一沉吟,说:“也好,老衲确不愿和那些小贼们计较。这就走。”
三人向东南行,穿林越野藉草木掩身急走。不久,前面出现一条小径。向施主将天残丐的尸体放在路中,说:“这条小径甚是光亮,必走是条往来要道,易于被人发现,就让地方村民替他善后好了。”
壮年和尚突然跨前一步,说:“老贼丐下身肮脏,可能是内腑受了致命之伤,怎么没看见伤口和血迹。怪事!”
老和尚指着天残丐的腹部说:“那儿有一星血影,便是致命创口。”
飞电录的柄部只露出半寸,这时创口已被衣裤所掩,只能看到衣下摆的一个小孔,和沁在附近的一星血迹。
壮年和尚净慈俯身揭开老残丐的衣袂,按在死尸的小腹左右一摸,摸到了录柄,两指用劲向外拔。
岂知飞电录毫不受力,应手而出,银光耀目,不沾丝毫血迹。
“咦!这是什么暗器?”净慈讶然叫。
向施主伸手取过,脱口叫:“看形态,很像五雷谷追魂判罗奇兄的飞电录,但不是金色的而已。”
老和尚接过细察,目光在锋口逡巡,正色说:“色泽是另外加上去的,只消经烈火一烧,必定恢复水晶般的庐山真面目,确是罗施主的飞电录,而且老衲政式肠地说,就是罗施主之物。”
“难道说,罗奇兄竟然来了不成?”向施主问。
老和尚坚决地摇摇头,将飞电录递过说:“如果罗施主来了,老花子不堪一击,罗施主断无将此神物留下的道理。同时,罗施主也决不会将飞电录改色。依老衲看来,可能是罗施主的爱徒柴骏,或者是罗施主的爱子罗超。罗施主的三位公子中,三子罗超喜在江湖走动,或许应奎老之召,赶来助拳呢!假使是罗三公子,那……那恐怕他有了麻烦,对方必定艺业超人,而且人数众多,以致匆匆离开,将此神物遗留在老花子体内不及取回。向施主请好好保管这枚神物,见过宗政施主之后,再打听罗公子的下落。”
“咱们快走。”向施主急急地说。
三人脚下一紧,急急前奔。
在天残丐先前毙命处,曾霓七女匆匆赶到。小丫头眼尖,看到了秋华被倒空了的百宝囊,一面奔近一面叫:“这儿刚才有人动手,且看看这些江湖人留下的杂物是谁的。”
文瑛首先拾起路引,打开一看,惊叫道:“是他的,上面……”
“谁的?”曾霓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