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
姜映晚毫无征兆地起了高热。
浑身滚烫,意识昏沉醒不过来。
小怀安自责地在榻边掉泪,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握着姜映晚的手,哽咽地看着床榻上昏迷的娘亲,哭着对裴砚忱说:
“是安儿不好,安儿不该拉着娘亲出去看雪,是安儿让娘亲生了病……”
裴砚忱眉眼晦暗,坐在床畔。
凝视着姜映晚的目光晦暗不明。
裴怀安哭的伤心,裴砚忱将他抱过来,边给他擦眼泪边哄他:
“与安儿无关,莫这般说,是爹爹没有照顾好娘亲。”
大夫很快带着药箱进来。
把过脉后,他转身对裴砚忱回禀:
“少夫人白日受了凉,这两日心绪又不稳……我开些方子,先煎药给少夫人服下。”
裴砚忱颔首,让人去煎药。
夜逐渐深,早过了小怀安平时入睡的时辰,见他还扑在床榻边,担忧地望着姜映晚,裴砚忱着人喊了贴身侍奉裴怀安的乳母嬷嬷来,让她们带着小公子先回去休息。
裴怀安走后不久,春兰将煎好的药送进来。
裴砚忱没让她们在旁侍奉,将人遣退,独自喂药。
院中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只剩下呜咽呼啸的风声。
廊下的八角琉璃灯映着院中的积雪,照出一片冷白,打在明窗前,依稀可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过了子时,姜映晚高热退了不少,但始终醒不过来,她眉梢紧紧蹙眉,像是陷在什么噩梦中出不来。
黄昏之际醉的那点酒,这会儿早已褪散干净,但她面色依旧红,病态的红。
裴砚忱一直未动,喂完药后,维持着最初的姿势坐在床边,注视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撒出来,照在茫茫大雪上,气温更显冰冷,容时箐为国捐躯出殡,又受天子追封,京中不少官僚与世家亲去容府示哀。
零星唢呐声混淆着凛凛寒风散开,在漫天大雪中,更为悲凉哀伤。
巳时初,姜映晚再度起了高热。
大夫紧急被召过来,整个主院气息沉得厉害,丫鬟婆子无不战战兢兢,皆不敢随意出声,端着汤药与热水帕子进进出出。
施苍冷汗涔涔地把脉。
丝毫不敢回头,去看窗前立着的那道冷凝身影。
许多病,看似由外界因素引起,实则却是心病。
就像昨日因受凉引起的这场风寒。
这几年,姜映晚的身子在药膳与各种滋补药材的调理下,早已不再虚弱。
虽说冬日大雪天受了风会染风寒,但高热起了,汤药也喂下了,也发了汗退了热,只差苏醒,没道理再次病情反复。
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施苍在府中待了大半辈子,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所以这次,把完脉后,他未再向裴砚忱详细禀报高热反复的原因,只迅速调了药方,并让人拿银针来,配以施针来退热。
全部做完,他擦了擦冷汗,犹豫片刻,放缓动作往窗前走了两步,对着背对着的那道冷肆身影说:
“大人,少夫人已施了针,待再服了药后,不稍太久,便可退热。”
说完这句,见裴砚忱没说话,施苍犹豫着,是否再说些别的,
但还不等想好,就见裴砚忱出了声,“退下吧。”
施苍行礼告退。
但在离开翠竹苑的主院前,他特意交代廊下的春兰,说他就在偏院候着,若是少夫人再有什么情况,让她迅速去偏院喊他,他立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