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薛老先生脸色铁青,对着捧腹大笑的白衣年轻人怒目而视。
他这回真的有些恼怒了,这小崽子一直搁旁边笑,这显然不但是不认可自己,还觉得自己说得一坨大便,只适合当笑料。
而杨子庶呢?此时他只感觉笑得有点肚子疼,就连张道陵也在内景里扯着嘴角,有些发笑——太离谱了!这位专家究竟怎么能做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
《左传?文公十八年》有所记载——“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沌、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以其举十六相,去四凶也。”
堂堂留凶名万古的四大凶兽之二,“穷奇”与“饕餮”,结果在所谓“明器先生”薛仲先的口下,憋屈地退化成了“长翅膀的大老虎”、“腿更长的大鳄鱼”……
要不是梼杌和浑沌有幸没有被薛老先生第一时间看到,不然杨子庶合理怀疑,这俩凶兽转眼间就会变成“蝴蝶翅大狗熊”和“长毛泰迪犬”……
一旁的永寿堂分店经理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狠狠地瞪了杨子庶一眼:“你又是谁?别干扰薛大师鉴定!”
杨子庶坦然面对着人群嘲讽和看智障的目光,挠了挠头对薛仲先说:“不是我说什么,你哦不、您不觉得首先您对于这尊鼎四壁的图案就有些误解吗?”
“我有什么误解?”薛老先生显然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提意见了,高人一等的经验带给他与实力不符的自尊感顿时翻涌上来,冷笑道,“那你倒是分析一下,这些究竟是什么纹饰呢?”
杨子庶笑了:“这不一眼丁真吗?四大凶兽啊!”
他指着“长翅膀的老虎”道:“这是穷奇。”又指着“长腿鳄鱼”道:“这是饕餮……另外两面的应该就是梼杌和浑沌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些神话传说中凶兽的形象其实多少也都有所了解,经他这么一提点,人群中顿时又有人“哦”道:“诶……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吼……”
“你懂什么?”薛老先生有些急了,他自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杨子庶说的确实没啥问题。但他好歹也是个专家,自然得有专家的尊严,如此被一个小屁孩纠正实在是脸上无光。
有些人就是这样,如果不学无术一点倒是没有什么节操和自尊,可要是在某些方面突出一点,有点过人的知识,就会开始胡天胡地二五八万,认为自己有着别人所没有的话语权,而一旦有人对其话语权产生质疑,便会露出疯狗咬人的一面来。
薛仲先显然便是此类人之一,他气得山羊胡子乱颤,大声辩驳道,“你了解多少古董学问?这里面的水可不是看两本志怪小说就能搞懂的……还饕餮、还凶兽?当古人都是玄幻的仙人吗?你有本事说说,有什么人会在礼器上面蚀刻这种大凶之物?”
这点,杨子庶确实不知道,可是张道陵知道啊。
他直接随着张道陵的声音同声道:
“先不说此鼎,其他的古代钟鼎彝器上有不少都刻饕餮头部形状作为装饰。《吕氏春秋?先识》中曾记载:‘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出土文物里像是‘商象形饕餮鼎’,‘商夔龙饕餮鼎’,都铸有你所谓没人会蚀刻的大凶之物之一的饕餮,你又凭什么认为没人会铸造其他的凶兽鼎呢?”
薛仲先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想反驳,却发现那年轻人说的没毛病,是自己先前一时嘴快,忘记了这些对于古文化研究者来说算是基础知识的东西,给了对方显摆的机会。
那分堂经理也算是行家了,听杨子庶这一分析,也觉得在理,皱眉问道:“那依你看,这鼎来历如何?”
杨子庶笑了笑,倒是没急着说,原因很简单——他对于这方面还不如经理和薛仲先呢,除了四凶和朝代之外一无所知。
于是,他趁着张道陵向他解释四凶鼎来历的同时,缓步踱到鼎近前,学着之前薛仲先的样子装木作样地在巨鼎上揩了一把油……铜锈。
薛仲先这时找到机会,冷然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别在这儿浑水摸鱼,拖延时间编故事!”
杨子庶侧头瞥了他一眼,字正腔圆地回道:“莫要着急,对待古老的礼器要有耐心,方能感受其神韵——这是我刚才听您说的,还请先生您别把自己阅尽千宝后的结论当屁放了。”
人群哄笑,薛仲先只好闭嘴,只不过脸色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