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朱医生说:“秦逸昊的身体支持不住了。”
秦月明的耳朵里像是有丧钟在敲响:“你说什么?怎么支持不住了,不是说有病人能熬过十年的吗?十年后,医学进步了,也许研制出了新的治疗方法,那么,奇迹就能出现,昊昊就得救了……”
朱医生无奈地说:“是啊,我也惟愿那样啊。可是,这一次秦逸昊的病情来势汹汹,虽然最后是脱离危险了,却一直持续发热,我担心,是输血的问题,你知道,血型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因为,别人的血终不是自己的血;机体最终会发生排斥反应,到了那时候;输血反而成了催命,”
朱医生注视着秦月明的眼睛,缓缓地说:“秦逸昊好像就到了这个临界点上,可能无法靠输血来维持生命了,必须尽快安排骨髓移植。”
“可是,”秦月明说:“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啊。”
朱医生说:“找不到,我们就自己制造。现在,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秦月明的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身体猛然前倾,说:“什么办法?”
朱医生说:“我有点没闹明白,开始的时候,你说你是秦逸昊的爸爸,他妈妈去世了。现在,怎么变成那位魏先生是秦逸昊的爸爸了?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让秦逸昊的亲生父母再怀上一个孩子。”
第19章 来吧生孩子
秦月明吃了一惊,重复道:”再、怀、一、个、孩、子?”
朱医生很歉意地说:“我觉得,在现在暂时都配不到分型相同的骨髓之前,这是挽救你的孩子的非常可行的办法。你不是说,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抓住吗?如果你能和你前妻;”朱医生顿了一下,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是你和你前妻生的孩子吧,我都被你弄糊涂了,孩子怎么会又……”怎么又跑出一个爸爸来的?这简直是……
秦月明做了一个“你继续”的手势,含糊其辞地说:“是是是,朱医生你继续说。”
朱医生只好说:“那我还是假定是你和你前妻,”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就目前来说,再生一个孩子,用新生婴儿脐带血中的造血干细胞来挽救血液病病人,已经有了多例成功的先例,治愈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当然,这方案的决定权在于你的选择。”
呃……想到那一天试探魏东流时他恼怒和讥讽的话语,秦月明顿时感觉无力,他的手在桌子下面无力地屈伸了数次,弱弱地问:“医生,一定要是前妻吗?我能不能另外和……”能不能随便找个女人生孩子,比如试管婴儿什么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的数目令人满意,相信能找得到愿意代孕的女人吧。再说,上一次生昊昊还勉强瞒住了,这一次若是为了这个目的怀孩子,那是肯定瞒不住人的,想到到时候朱医生脸上可能会浮出的表情,秦月明瞬时有种想要去死一死的冲动。
朱医生摇头说:“那不行,必须是同父同母,不然,骨髓型能匹配上的可能性会很小很小,你总不会希望做无用功吧?”
秦月明的脸上浮现出踌躇和苦痛的神情。
朱医生猜测着他的想法,尴尬地说:“我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是啊,你和你前妻分开这么久,孩子病了也不见她来探视,感情肯定是早就破裂了,说不定连见面都尴尬,现在却要你们……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跟你说一个我遇到过的先例吧,也许你就会心里安慰一些。前几天,我们这里有个病人才出院,她和你儿子秦逸昊是一样的病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可是,她的情况还更特殊,其实,她是她妈妈在十多年前遭遇了强|奸事件生下来的。接下来,她妈妈为了救她,后来的事情……你可以想象。总之,母爱太伟大了。”
秦月明听完之后一咬牙,说:“好吧,只要能救昊昊,什么我都愿意去尝试。我这就设法去找‘她’——”
朱医生深深地看了秦月明一眼,说:“嗯,父爱也是一样地伟大。”
秦月明重重地点头,说:“我自己的孩子我能不尽力吗?不过,”秦月明迟疑了一下,说:“能不能采取试管婴儿的方式?医生,你知道,我和‘她’几乎是没有感情的,当年生下昊昊,完全是阴错阳差,现在,忽然要……所以……”
朱医生断然拒绝说:“不行。试管婴儿本身就很麻烦,而且,现在时间不等人。要想稳妥的话,还是安排尽快自然怀孕吧,对昊昊也好,对新生儿也好。”
“不过,”朱医生手指摸在下巴上,眉头几乎打结成一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半天,才下了决心,一口气说出来,“还有一个办法,不过,这种……我们一般不建议家属做那样的尝试。这是你的情况特殊,你又很为难,我才给你说,是为了方便你在各方面权衡之下做最好的选择。”
朱医生正襟危坐,同时,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说:“刚才的那个事例我没有说完。其实,胎儿用不着生下来。”
秦月明愕然抬眸,忽然醒悟了朱医生的意思,颤抖着嗓音问:“朱医生,你的意思是……”
朱医生稳声说:“这个事情,咱们只能在这里说说。在外面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就目前的社会观点而论,胎儿算不算真正的人,一般来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论调。而就我们医学界来说,比较倾向于后一种说法,因为这样不太违背社会伦理,也不容易引来麻烦。结合你的情况来说,就是,你和你前妻后来孕育的这个胎儿,不一定非要生下来。我们可以在胚胎长出独立的骨髓系统的时候将其引产,然后,用人工的方式来维持它的生命力。这样的话,既可以从它身上抽取到新鲜的骨髓,还不会引来法律上的麻烦。但是,这样操作的话,有实验方面的风险,如果失败的话,就需要你和前妻再做一次努力。不过,我刚才说的那个小姑娘的母亲,却很幸运地一次成功了。”、
秦月明的心都听得揪了起来,嗫嚅般地说:“这个,是不是太残忍了……”
朱医生面色凝重,说:“我知道,说给你听,是个冲击。但是,你再仔细想想,这要算观念上的冲击。实际上,每年计生办抓住那么多超生的,都是毫不留情地堕下胎儿。要按着你先前的想法认真论起来的话,岂不是更残忍?等于是无差别大规模杀人了。所以,你不能那么去想。”
朱医生讲完这一席话,自感有些压力,只好借喝水来压下心里的不适,故作语调轻松地说,“后来这个胎儿,你不要把它当做一个真实的人,就把它当做救治你儿子的一瓶药好了。”
秦月明心里难受,却不好再说什么,人家医生也是为了他和昊昊好嘛。
朱医生说:“就目前昊昊的治疗来说,我比较建议用后面说的这种,不需要十月怀胎那么漫长,一般来说,胎儿的骨骼发育很快,孕四十几天就会长出小胳膊小腿,满两三个月就可以做引产手术了,那也就意味着可以给秦逸昊开始实质性的治疗了。当然,我这只是一个建议,事实上,很多患者的父母在此之前就会考虑放弃,和为了治一个病孩子要打掉一个健康的胎儿,还要花上一大笔医疗手术费相比,还不如将后来怀上的这一个孩子生下来。嗯……好了,你再回去考虑一下吧,先不忙答复我。我知道,无论你做哪一种抉择,就目前的情形,我知道,对于身为父母者都是很难取舍的,作为医者,我都会理解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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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魏东流凝视着病床上的昏睡的昊昊,几乎是一直保持着沉思的姿势。
昨晚上,他还和秦月明吵了一架,因为秦月明不许他给家里打电话。
魏东流这次回国是偷跑回来的,没通知父母亲,他本来打算呆个一两周就回去的,神不知鬼不觉,索性就不告诉家里了,反正他在美国的时候也是一周打一次电话,因为平时都忙,便固定在周四打个电话给父母,既报个平安,也顺便和父母聊聊天,免得他们惦念。昨天正好是周四,魏东流便打算找一部公用电话,假装还在美国,若无其事地给家里打个电话,把这事混过去,谁知道秦月明偏是蛮横霸道地不许,说他父母会知道他在这里,会上门来找麻烦如何如何,闹得不欢而散,所以,魏东流气恼之下,就打算今天早上来看看这个秦月明口中的“儿子”就离开,不再管这一档子事情。没想到这一看,再一听秦妈妈刚才的话,魏东流思潮翻滚,再也提不起往外走的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