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瑄道:“爹,你咋了?”
夏瑄看着夏原吉的反应,一时间有点闹不懂了。
夏原吉只觉得窒息,勉强地站稳,细细一看,不是他那儿子夏瑄是谁?
却见夏瑄确实变了许多模样,尤其是这一身的鱼服,显得格外的刺眼夺目。
夏原吉只觉得脑门充血,突然厉声咆哮着道:“大胆,这样的衣服,也是你能穿的吗?你这是僭越……是要害死自己的。”
“你说这个?”夏瑄指了指身上的鱼服,随即笑了,道:“这个呀,是陛下钦赐的,我怎的不敢穿?还是陛下亲自披在我的身上呢,我本来还想谦让一二……”
夏原吉:“……”
好半天,夏原吉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似的,带着几分激动,终于道:“你……你还活着?”
夏瑄不禁笑道:“儿子怎么会死?”
夏原吉看着黑了瘦了许多的儿子,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些时日都在何处,吃了多少的苦?”
夏瑄爽朗地笑了笑道:“苦倒是吃了,不过这些时日,只是纠集了义民,平了贼,而后便来京城了。”
夏原吉微微张目,大为震惊地道:“平叛?你小小年纪,平的什么叛?”
夏瑄傲然道:“不但平叛,还立了头功呢。这些叛贼,都不值一提,看上去气势汹汹,实则不过是乌合之众,一冲就散……”
夏原吉只觉得晕乎乎的,又见夏瑄的模样,不像是招摇撞骗,于是缓了一些神,才道:“你的兵从何而来?”
夏瑄道:“招募的义民,大家伙儿听闻要分田地,要推行新政,只需一声吩咐,便募集了十数万人……”
夏原吉听罢,先是面色好不容易有了几分喜色,转而又露出了落寞之色:“新政……这天下的百姓……”
夏瑄便收敛起了笑容,脸色认真起来,道:“爹,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了。”
“你别讲了。”夏原吉却是摆了摆手,脸色深沉,只是……似乎……有些事,他也不得不信。
他一把抓住了夏瑄的臂膀,紧紧地盯着夏瑄,仿佛生恐他跑了似的,接着细细地打量着夏瑄,却见夏瑄的手臂上,竟还有一道疤痕,又见他肤色黝黑,心里便能猜测出了个大概。
夏原吉这才道:“老夫万万没想到,我们夏家的子嗣,会到这样的地步。”
夏瑄听着这话,挑了挑眉,只觉得云里雾里,于是不解道:“爹说的这样的地步,是何意?”
夏原吉摇头苦笑,叹息一声道:“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能好好的,老夫也就知足了。来,到书斋来,那福建布政使司的事,你细细和为父讲讲。”
夏家上下,顿时开始喧闹起来。
而夏原吉却在激动之后,转而变得冷静下来。
书斋里,他头一次没有和自己的儿子夏瑄动辄斥责,而是老老实实地听夏瑄讲起福建布政使司的所见所闻。
他面色显得阴晴不定,其实夏瑄讲的并不好,可夏原吉这样的人,自是只从一些贫瘠的描述之中,也大抵能猜出其中的惊心动魄。
一夜过去。
到了次日,或许是激动之后,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夏原吉醒来时,却已是日上三竿了。
而此时,却有宦官匆匆而来,请夏原吉立即入宫觐见。
夏原吉不由得奇怪,便询问这宦官道:“出了何事?老夫已是致仕,现虽还受陛下恩典,敕命负责神道事宜,可毕竟……庙堂中的事……确实已抽身在外了……”
宦官道:“今日廷议,议的除了福建布政使司平贼的叙功,还有一桩,便是关于教育部尚书、侍郎的人选,这教育部新设,关系新政之根本,因而诸大学士与各部部堂,进行公推,只是提及了许多人选,都不甚满意,要嘛是资历浅薄,要嘛就是难当大任……”
顿了顿,宦官又道:“倒是礼部尚书刘公,却是推了夏公为新部尚书,说是夏公资历深厚,且又有掌一部堂的经验,且平日稳重,现虽已致仕,可毕竟国事为大,理应重新征辟,掌教育部尚书之大任。”
夏原吉:“……”
这新的部堂,在天下人眼里,无论是铁道还是海政,再加上这个教育,其实都知道是宋王殿下所推行的新政所产生的产物。
夏原吉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这个守旧的原户部尚书,现在……居然成了新政的教育部尚书。
问题就在于,今日廷议的公推如此顺利,无论是支持新政的,还是反对新政的,似乎对自己的任命,都没有太大的异议。
难道……在大家心里头……都认为夏某人……已成了宋王的党羽吗?
他们到底咋想的?
可夏原吉细细思量着,却也不由得苦笑。
自家儿子跑去了邮政司,且还在福建布政使司如此卖力,这些都胜过他自己在庙堂上对新政的一百句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