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她们服侍妥帖,钱老爷便如扑食饿虎般搂住那小孩儿,颤着手要解他绢裙肚兜。一入手只觉他黎祈似的滑,柔若无骨,当即大喜,犹如赏玉玩般把弄起来。
此时但听有人笑道:“老鬼,管管你鸟儿,生得难看便莫要出来遛,省得倒了人胃口!”
从麻袋里忽地探出支绿竹棒,正巧打在钱老爷胸腹间。女孩儿们顿时尖声嚷叫,推攘作一团。
钱老爷低头看了那竹棒一眼,忽地咧嘴一笑,伸手捉住棒梢,猛一使劲儿,便从麻袋里突地翘出个人影来。
“王崽子!爷爷我可不爱迎你这稀客!”
王太乘机从麻袋里钻出。他先前躲进袋里,与那小孩儿闷了几个时辰,便是要逮着这一刻向钱老爷下手。醉春园由南派红烛夫人掌理,若是直闯定无好果子吃,于是只得偷摸着混进来。
他见竹棒被抓,倏时松了手,草履猛地踢出,骂道。“钱老鬼!老子从小便没爹妈,死爷娘!”
草履没踩到钱老爷面门上,而是被一柄寒光森然的剑面抵住。那剑先前连鞘暖在小倌人身上,现时被他忽地拔出。
剑光细密,精妙无比,江湖客之刀法皆蕴着一副狂豪气,可这剑却偏生如金玉锦绣,使的是最微妙精绝的气力,掀起风波如蝉翼拂面般轻微。
钱老爷一手执着剑,另一手不紧不慢地拈着长管,缓缓吐出一口缭绕烟雾。
若不是他赤着下|身,这孤老倒显出一副侵吞山河、气定神闲的气派来了。但听他悠悠道:“王当家,你大老远地自那山旮旯里来,莫不是也想与老夫同尝鲜娇罢?”
这老爷子正是中州钱家之首,使着手妙绝天下的相知剑,似取九重桃红李白,化来春风细雨。
王太抹了把脸,一踩躺在地上的竹棒梢,那绿竹棒便打着旋活灵地落在手里,他扳着手指,挑眉道。
“其一,老子是来揍你的。你可还记得你儿子?”
钱老爷哈哈大笑:“儿子!哪个儿子?”他环顾一室花娘美姬,“今夜过后,不又添了许多个儿子?”
王太倏时明白过来,这老爷子素来爱与雏儿相欢,也不知留了多少种。于钱老爷而言,这些花娘皆是器皿般的物事,与用以小解的夜壶并无不同。
“钱仙儿。”王太沉下眉,“你不记得这个名字?”
“姓钱。是哪个章台女给老夫生的小崽子么?罢了罢了,”钱老爷满不在乎地摆手,“你会给每一条巾子起名儿,会记得每一根扒饭使的竹箸么?”
王太长呼一口气。忽然间,他想起那坐在土阶边望着苍茫山野的小秃瓢脑袋的身影。出顶天大山的路仅有一条,细窄蜿蜒,在翠林里如一条白线。钱仙儿总是独自一人眺望着远方,抿着嘴,闷声不响地坐上一整日。
那小秃瓢口上不说,心里却装着乱藤般的心绪。他曾扯着王太问自己是从何而来,为何爹娘将他狠心抛弃,而他又为何生得与常人不同。
问得久了,钱仙儿也不再开口,只像个闷葫芦般日复一日地坐在土阶上发呆。
他隐约知道钱仙儿是谁的儿子,因为那时他正巧钻进林里偷黄皮果吃,一个倩丽的女人将襁褓放在草丛中,抹着泪入了车棚。王太认出那是大乌圩的娼家,她们颈上都系着青蓝的水纹锦带。
王太是个匪人,直肠子,有话绝不憋在肚里一刻。所以他不明白那小秃瓢为何难过,只觉得心烦意乱,要自己是他,就该天南海北地找自己亲爹娘去,见了面便赏他们两拳,崩断那对狗男女四颗门牙。
所以他也觉得讶异。因为钱仙儿难过,他也连带着不舒服。而钱仙儿不会来报仇,可他却来探丸借客一回了。
钱老爷摩挲了一会儿山羊胡子,忽而拍手道:“老夫懂了,那崽子是不是丢到了你那犄角旮旯里?唉,王当家,你不会是气不过,要上门来打我这老头儿罢?
“你是嫌少了,还是多了?若是多了,卖了他便是,我听闻广信里有些专收红铅秋石的人家,你若不爱养小毛头,抹了颈子,用桶接了童子血,也得卖些好价钱。”
钱老爷若有所思,搓着手指道,“要是嫌少,待今夜这些童女接了雨露,都能卖到你那儿去,她们都过了初潮,又服了兔灰汤,明年初便能生些大胖儿子。”
王太没说话,他的眼黑漆漆的,目光落在钱老爷的两足上。钱老爷这时扯了张盖了锦垫的马扎,慢腾腾地坐下,双腿搁在花娘们白皙的脊背上。
“这些女娃可机灵得紧,颇熟暖衾温席,若王当家有意,既可鱼水相欢,也可骑奴、坐奴。她们虽身子贱,可总归是个能使唤的玩物,作弄起来也甚是活色生香。”但听他捋着胡须,不紧不慢地笑道。
可话音未落,绿竹棒已倏地刺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