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住手!”
“是谁一直在叫我住手,却胆小如豆,甚而不敢上前来一步?”左不正恬静的笑里透着股疯劲儿,道,“所以我才觉得江湖榜着实荒谬,歪瓜裂枣也得排在前列,教大好明珠蒙尘。”
她又从焦木下拖出一名弟子,此时但听得一声嘶哑怒吼:“我叫你——住手!”
一个巨大的影子盖在了左不正身上。
旋即而来的是淅淅沥沥落下的温热雨点,有几滴雨水落在了左不正脸上,女人漠然地擦拭脸颊,发现指尖留下了鲜艳红痕。那是血。
胸口被洞穿的巨汉巍然立在她身前。能大梁眼窝乌青,面无血色,胸口剜开的大洞里血肉模糊,他摇摇欲坠,道:
“放开咱们…吞日帮的……弟子!”
左不正瞥了一眼脚边血淋淋的心脏,道:“真是教人吃惊,你竟然还能动弹,莫非比干挖心之事是真的?”
巨汉气喘吁吁,气若游丝,却仍喃喃道:“莫要…动咱们帮的……弟子……”
余下活着的几名吞日帮弟子战栗不已,没想到能大梁直至此时还挺着半口气,挂念着他们,顿时眼里涌出泪水,叫道:“帮主!”
有人手脚并用地从焦木下爬出来,抱住那壮汉身躯,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帮主,你别死!吞日帮没了你,那还有什么活路?”
能大梁发出濒死的嘶吼,用尽气力举起金瓜,往左不正头顶砸去。
可那金瓜没落到左不正头上,能大梁便已颓然倒下,笨重身躯落在左不正脚边,金瓜也从手里脱落,随着闷响砸进土里。
左不正漠视着他的尸躯,抬脚踩碎了心脏,鲜红血浆渗进土中,画开妖冶花纹。
“蚍蜉撼树。”她道。
余下活着的吞日帮弟子也顾不上自身险难,三三两两地从废墟里爬出来,抱着能大梁的尸首嚎哭。他们虽大多是家中使了些钱财,用了些关节手段才入了吞日帮,可帮主能大梁又着实待他们挺好。凡是得了些好茶美点,皆分给他们一齐吃,得了厚礼也不收着,而是散给家境清贫些的弟子用。
此时回想起来,众弟子只记得能大梁一副肥厚笑脸、憨态可掬的模样,虽说这人时常贪些蝇头小利,又不识几个字儿,是个活脱脱的大老粗,免不得时常贻笑大方,却也略显得可亲。
弟子们哭丧着脸道,把能大梁尸首抱在怀里:“什么‘毫利必争,苟全性命’!帮主,你就没守咱们的帮规啊……”
眼前惨景教武林群雄不忍卒睹,武无功只觉胸中怒火忿起,猝然抽剑,就要向左不正刺去。
此时从旁伸来一只手拦住了他。“慢着。”
拦着武无功的人正是迷阵子。这鹤氅少年向来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眼皮粘连耷拉着睁不开,可此时却似神意清醒过来,一对漆眼似无波古井,凝望着左不正。
迷阵子慢吞吞地道:“此人和我师出同门,我来对付她。”
此话一出,武盟众人皆是一惊。朗思方丈愕然道:“师出同门?”
先不论不知年岁几何的左不正,迷阵子活了一大把年纪,辈分只在陈抟老祖后三代下,足可说比武盟中的任何一人都来得年长。世人也只道他出身换月宫,却不知他竟有与夜叉同门的交情。
“是,方入山时,咱们都是无为观里的弟子。”迷阵子道,“可后来咱们各行其路,左师姐去了天山门,我也随意找了个地儿歇息。不想被国手逮着,被逼着同他下了几局棋。因为我输啦,便答应他死后给他看墓冢去了。”
左不正静默地听了他这番话,笑吟吟地道:“总算肯认我啦,师弟?我还以为你今日死也不会出手呢。”
迷阵子眼神无澜,摆开架势,左脚点开虚步,左掌微曲,右拳直出,长袖飘荡,宛若雪浪。
霎时间,两人便如电般疾射而出!
迷阵子兀然出手,袍袖同左不正的利爪纠缠在一起。他素来一副意懒心慵的模样,先前动手也不过抬抬衣袖,挥挥手掌,可如今却精神焕发,整个人似蜕了一层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