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丙子眨眼道:“可方才那大哥虽生得壮实,却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竟教你险些着了他的道。比那大哥厉害的人多着啦,你都要寻他们来一个个打架么?”
李方生假作没听见,只用力拍了拍背上的刀鞘,“看到这柄刀了么?北派乱山刀举世无双,我在北派里练了八年刀,刀法早超过了爹爹和兄长,如今派中无一人能敌得过我!”
他又得意道:“我本来想到天府找武盟主,大败他一番的,只可惜武盟主不在。罢了,让他过多几日做盟主的安稳日子罢!”
玉丙子却若有所思道:“唉呀,那北派里如今有多少弟子在呢?”
李方生脸红了。
半晌,他支吾道:“只…只我一个了。”
北派早散了个干净,只留他一个做个光杆儿传人。玉丙子又笑道:“只你一个,确实派中没有比你厉害的人,也没有比你弱的弟子了。”
街边有些行客闻言窃笑,对李方生指指点点。一个看起来穷困落魄的小子,竟来到此处出言不逊,真是教人笑掉大牙。
“你一个人千里迢迢地到这儿,确是很有本事。”玉丙子微笑,向他指了指东面的旧祠。宝顶被风吹掀了一半,隐隐能看见泛着朱色的牌匾。
“那处便是乡里的武馆了,平日有几位师父在那儿带弟子习练,你若是想学些刀剑拳脚的功夫,便向他们讨教讨教罢。”
——
李方生抓起褡裢,拖着疲乏的步子在攒动人头中前行。
草履磨破了他的脚底,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从大兴山走到这儿究竟有多少里,他走了多少步呢?他已然不大记得清了。他只知道自己要变强,变得无人可敌。
他仿佛看到父亲李枯藤健实的背影,像浓厚的墨块般屹立在他面前,沉声道:“方生,快跟上来。”
兄长李青藤的影子从他身旁迈过,向他温和地一笑,“你已变得足够强了,方生。”
所有的声音汇作一句话:“替咱们报仇,方生。”
李方生摇摇头,甩掉那些盘桓在脑海中的影子,继续往前走。
他行过巷口,只见得有不远处有个小棚场,几个纨绔子弟搬了藤椅坐着,正凑在一块儿看笼里的蛐蛐相斗,不时有嘘声、喝采声、叫骂声从那处飘来。
兴许是开闸快了,两只虫儿厮扭作一块。坐在北面的着冰纨衣衫的公子一收玳瑁扇,脸涨得猪肝也似的发红,叫道:“赢了,要赢了,我家的‘神爪将军’要赢啦!”
坐在南首的人却冷声道,“赢个屁。”那人手里捧着只薄薄的琉璃盒,里头尽是冰粒,说着便从盒中取出一枚冰粒,于指间细细捻动。
只听得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那个头硕大的“神爪将军”竟跌了下来,一枚细小的冰粒从它身下滚出。它在笼中一动不动,竟是死了。
“你…你……”那冰纨衫公子目瞪口呆,半晌,怒喝道,“你出老千!”
“还有,你可知道我这‘神爪将军’是费了多少金银才买来的?这是爹爹给我的生辰贺礼!”那公子扑上前去,紧紧揪住坐在南首的人的衣衫,“你杀了它,还给我,还给我!”
“杀你一只虫儿又算得什么?别说是你老子给你的虫了,我连你老子都杀得!”
那坐在南首的人猖狂笑道,一伸手,便将冰纨衫公子推倒在地。那公子狼狈地骨碌碌滚了一圈,刚在仆侍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又被那坐于南首猛地踢了一脚,哎唷叫唤着瘫倒于地。
坐在南面的人以手支颐,慢悠悠地道,“拿钱来。”
冰纨衫公子对他怒目而视,肩上却又被重重踢了一脚。那人冷笑道,“我要你给我你的银钱,没听见么?”
李方生见那坐在南面的富家公子蛮不讲理,又趾高气扬,心里不由得火气顿生,走进棚场里,一把扭住那人的肩,喝道:
“慢着!”
棚场里的纨绔子弟们齐刷刷地望向这灰尘满面的少年。那冰纨衫公子更是面上涕泪交加,跪在地上怔怔地望着他。
“你干么要害死人家的一只好虫儿,还要向他索钱?”李方生恨恨道,低头看着那坐在南面的富家公子,“欺人钱财,又蛮横无理!”
那坐在南首的公子哥儿冷冷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光天白日地在这儿乱吠?”
李方生听他口气轻狂,不由得将他望了一望。只见这坐在南位的公子一身捻金锦缎衣,衣饰颇为华美。但奇的是他发丝微翘,结着条胡人似的小辫,一对碧眼中光华熠熠,像双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