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元伤心地道:“…不知道。”
刺客俯在他耳旁,悄声说:“这是…给你的。”
“嗯……”王小元浑噩应道,过了老长一段时候,他突地一个激灵,浑身一抖,“嗯?”
那些红艳艳的袄子,素青的裙面,金玉錾花簪子,从车行里雇的车马,全都是给他的?
水十九笑道:“你不知道么?少楼主这人就是睚眦必报,对你怀恨在心。他说啦,要把你打扮得像个花枝招颤的姑娘,把你卖进醉春园里去,做个小花娘。”
王小元傻眼了,一时间噎住了声。这话听起来离奇,可金乌却真干过,且不止一回两回。他怀疑王太早同金乌勾结上了,竟想些下作法子整他。
“我…这……他真要卖我?”王小元指着自己道。
他突然间想通了许多事,那绮罗衣衫是给他打扮用的,首饰、眉墨、口脂也都是给他的,至于那门房近日里商议的车马之事,也是为了备好车子,要将他拐送进醉春园里。
“是啊,他说若不报上回的仇,他会辗转反侧,于心不安。对了,少楼主要我捎个话给你。”水十九笑吟吟地道,“他说……‘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你便乖乖等死罢,王小元。’”
王小元如遭晴空霹雳,整个人木在原地。
不知愣神了多久,后院里有人喊他名字,他方才返过神来,倒抱着笤帚往回走。他左足和右足一个劲地打缠,几回都要跌进方扫在一旁的落叶堆里,
待得那少年仆役失魂落魄地走了,刺客才拾整起那紫檀盒,慢悠悠地踅到正房处,叩了叩槅扇。
过了片刻,槅扇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脑袋先探了出来。是贼头鼠脑的金乌。
“怎么样,吓着那蠢材了么?”金乌问。
水十九想了想,“看起来吓得不轻。”
金乌得意道:“哼,真是个胆小如豆的废物。待我将一切都置办妥当了,便来好好收拾他!”
刺客却沉思片刻,道,“少楼主,我觉得您往后也要小心着些。”
“怎么了?”金乌瞪眼道。
“你别看玉白刀客如今这副缩头缩脑的模样,他心思甚多,肚中尽是坏水,定已在心里盘算着些坏事儿。”
金乌拍了拍他,“那你帮忙看着点那小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同我说一声。”
水十九瞧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些恶寒,方想开口拒绝,却见他回身从房里取出一只白釉经瓶,递到自己眼前。水十九接过来,打开盖儿嗅了嗅,是上好的江米酒,金贵得很。
“这段时日听我的话,别听那蠢小子的。”金乌朝他嚣滑地一笑,手上拍他的力道重了些,“知道了么?”
刺客望了望金乌,又看看手里的江米酒,脸上也浮现出刁滑笑意,京巴犬似的点头哈腰起来。
“自然…一切听凭少楼主吩咐。”
水十九被放回北街去了。金乌要他干回候天楼刺客暗地里监看人的勾当,他便隔三差五地来在檐瓦上蹲守。王小元每日的行迹千篇一律,清早起来浥尘洒扫,到井边汲两桶水给东厨,麻利地劈够一日要用的柴火,然后蹲在厨头前巴望早膳做完。有时要去干跑腿的活,便去街里的酒肆听上一两段话文,看茶客琢磨残棋。水十九把这些事儿复述给金乌听,金乌听了也嫌烦闷。
但有一件事却算得有些奇怪。每隔几日,王小元便会去东街,那儿十里都是药肆。水十九想乘机探探他行踪,可每当一钻入熙攘人群,这小子便似活鱼入水般溜得飞快。有时他人影闪进了醉春园,一晃又不见了影儿。
待回金府禀报时,听水十九这么一说,金乌也纳闷了。
“所以…这小子想去作什么?”
回想起近来王小元的行迹,他倒觉得这厮像在生着闷气,衽席间不似往时那般热切了。反倒总爱对自己东摸西摸,时而沉默不语,时而哀声叹气。
水十九想了想,笑道:“依我看,玉白刀客自打得知您要卖他去醉春园后,定憋了一肚子气,想整些古里古怪的药对付您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