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娘道:“要他转性,真是难于登天。好歹只在天台,人家熟悉了,也便不计较。若是在这偌大的杭州城,由着自己性情,还不是处处碰壁。”
云娘道:“可不便道莫谷怎的如此执拗,一些也不知变通。”
银娘道:“既然是痴,不执著谈甚么痴。”
云娘叹道:“这世道,便是再痴,也有得你痴不成的时候。”
三人乘轿下山,路经西湖边,听见有人呼道:“镇痛堂祖传秘方,百试不爽,名震苏杭,远销淮扬。”
云娘揭开轿帘望去,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听闻原本是莫谷长到西湖边与人试药,如今却是换人了。
二十一、价值
苏州阊门里宝通行,门外便是一处小码头,那客商唐某正在呼喝人手卸货。
莫谷正从杭州而来,见唐某囤积大批连翘柴胡,便道:“唐掌柜如何也来做药行生意。”
唐某道:“正须小兄弟帮助。”
莫谷看过货道:“货却是上好的上党老翘与北柴胡。”
唐某喜道:“如此便好。”
莫谷道:“连翘柴胡苏杭用量有限,这批货十年也未必用得尽,唐掌柜怎积得这许多。”
唐某摇摇手,待得卸毕货人散去了,这才与莫谷入内坐下来道:“去年冬季干燥,今春已初显湿热,温病露头,只怕这些货远远不足。”
莫谷道:“唐掌柜要施药赈灾么?”
唐某却有几分脸红:“唐某是商人,捐些银两也便罢了,怎能越俎代庖,做官家之事。”
莫谷便从身上取出一大包蝎子草粉,道:“早应送来,只是不曾得便。”
唐某笑道:“多谢记挂。”取出二十两银子。
莫谷吓了一跳:“这却是为何?上山举手之劳,无一毫本钱,岂能货卖。唐掌柜只给路费便是。”
唐某大笑道:“与本钱何干?小兄弟,我看你聪明,只是无人点拨。你莫说带来如此一大包,只带一小包,一般价值二十两。”
莫谷摇头道:“这我便更不懂了。便算物以稀为贵,总有个时价地价,平素卖药也论两论钱,如何这大包小包却等价。”
唐某道:“何谓时价地价?因时因地。药材举国流通,地价纵有差,不过摊进舟车路费。而你此物人所不识,便是无价。无价之物,多少一般仍是无价。”
莫谷道:“既如此,掌柜何以给价二十金。”
唐某笑道:“这便是货价在用而不在质,亦不在量。货值不同货价。此物于我有用,我衡量用处,便值得二十金。小包亦是用,大包亦是用。”
莫谷恍然。
唐某道:“若只来三钱,与我无用。若来一车,与我亦无多用,一般二十金。”
莫谷大受教诲。正好唐某须得懂药之人协助,便留在苏州。
果然十数日后,苏杭一代水乡温病大起,连翘、柴胡吃紧,价格大涨。其他商行舟车不绝向北去进货,北地价格愈抬愈高。
唐某所进货物,质最好而价最低,自然大得其利。
不久莫谷见唐某装船,却要将余货载向北去,不由奇怪。
唐某道:“如今温病已得控制,价便趋低。而北地市价犹在高升,行将高过此地价,此时当须及早回流。待得消息北传,余货便不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