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举荐尚书令的奏折,被举荐人是琅琊王氏的王毓之,似乎没什么问题。
姜闻音想了想,合上奏折问道:“你是不是不想用这个叫王毓之的人?”
她虽然还没出过皇宫,但有寒月姐妹俩子啊,消息可灵通了,长安城的八卦都知道,所以便听说了这次举官的事儿,甚至还有人把礼送到自己这里。
“不错。“姜沉羽颔首,缓声解释道:“此人虽有才学,但出身世家,这几日举荐他的奏折若如牛毛,我却不想用他。”
姜闻音悟了,王毓之虽然才学上佳,但因为举荐他的人太多,反而令姜沉羽不喜,不想用他。
倒也不令人意外,这些世家大族动辄绵延千年,根深蒂固,宛如一棵参天大树,即便王朝兴衰更替,也不会轻易覆灭。
因此,许多自持身份高贵的世家们,瞧不起泥腿子出身的皇帝们。
周太祖初建大周时,范阳卢氏便曾在宫宴上,直言不讳地指出太祖长女溧阳公主礼仪欠缺,拒绝了周太祖欲要将溧阳公主下嫁给自己嫡长子的想法。
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羞辱,溧阳公主一时想不开,夜里便上吊自尽了。
周太祖痛失爱女,却拿卢氏没办法。
只因当时的卢氏声势极大,不少子弟在朝任官,指责溧阳公主礼仪欠缺的卢执时任尚书令,世家之间又盘根错节,互为姻亲,一旦降罪卢氏,将会朝纲不稳。
溧阳公主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
到周文帝登时期,文帝引以为戒,在世家们的施压之下,仍旧坚持废除九品中正制,极力推行科举制,打破了上品无寒士,下品无贵族的局面,削弱了世家权利。
如今世家虽不像从前那样令人忌惮,可尚书令这样重要的官职,还是要慎重。
能令姜沉羽蹙眉的事情很少,姜闻音感觉很稀奇,想了想问道:“是没别的人选了?”
如果有合适的,他也不会为难。
姜沉羽端起茶杯喝茶,指着桌上另一份奏折说:“这是我让人拟的一份名单,但都让我不是很满意,唯一一个觉得可以胜任的,却是世家出身的王毓之。”
他手下的文臣很少,多是武将,之前打仗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到治国的时候,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可用的陆无暇如今任中书令,兼任草拟诏书的侍诏,林玄悠父子俩也被调回长安,任左谏议大夫和拾遗。
姜闻音拿过来看了一眼,便放到旁边,斟酌着开口道:“其实世家并非不可用,世家门阀虽以家族利益为先,但研读经书,留存技艺,经营观礼乃至立言立德立功,这些都是寒门子弟所欠缺的。”
世家存在利弊皆有,如今的科举制,已让世家与寒门子弟分庭抗礼,世家再也撼动不了皇权,实则不必再太过打压他们。
寒门子弟读书,在经文诗书一道上虽出彩,但易受圣人之言桎梏,实则不利于当官为政,最好的办法是让世家跟寒门互相牵制,互相学习。
姜沉羽凝神思考片刻,然后笑了笑,“阿莹倒是见解独到。”
言罢,拿起朱笔在举荐王毓之为尚书令的奏折上写了个准字。
见他动作这样迅速,姜闻音啊了一声,抓住他拿着奏折的左臂,杏眸圆睁,“你怎么主意变得这样快,都不再考虑考虑,或者跟陆先生商议一番,也不怕我说的不对。”
自己就是提个小建议,对实际情况并不了解,万一说的不对怎么办?
姜沉羽眉梢轻挑,把奏折放下后反握住她的手,“不必商议,你说得很有道理。”
姜闻音低头望着被握住的手,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如玉,对比起来,自己的手小的可怜。
用手指在他掌心挠了下痒痒,犹犹豫豫道:“你觉得没问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