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瓦尔先生保持了奇异的沉默。
阿黛尔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位彬彬有礼的先生正在心里衡量着这件事情——
他这样聪明的绅士,一定能够隐约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聪颖,他在思量时候,又会忍不住担心,自己是否是多想了什么。
阿黛尔能够隐约分辨藏在他眉眼之中的纠结、犹豫,那些迟疑让他没能够立刻回答。
如果提出这个事情的不是阿黛尔,是其他任何一位淑女,杜瓦尔都十分相信,自己能够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不论是以一个玩笑的口吻,还是用一种柔和带笑的声音,都能够大方地让自己接下这并不算严厉甚至显得过分温柔的“惩罚”。
然而在面对这样一位他眼中聪明过人、富有魅力的淑女时,他出奇地感到犹豫,生怕自己真的想得太多,会错了意思,但又怕自己想得太少,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愚钝、十分得“不开窍”。
就仿佛是,他心里隐约既希望自己能够表现得好,希望自己是出色的、是得体的、是许多绅士里最独一无二的,但他又为控制自己过于特别,让某些令他不安的事实发生,或是仅仅由于他过分的自恋而导致一系列尴尬的误会。
阿黛尔知道他纠结,但也不会知道这么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这位先生脑海里会略过这样多的内容,她只是保持着微笑,没有去打扰。
“只是如此吗?”
“只是如此。”
“那这位小姐对我真的是十分慷慨。”
杜瓦尔的声音里有几分感慨,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最终移到她的面孔,仿佛是不想要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就这么盯着。
阿黛尔被这样注视也并不慌张,她微笑着带着一点愉快到仿佛恶作剧成功了一般的意味,慢慢地道。
“是,但我知道,这位小姐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般宽容的。”她很短促地笑了一下,用手帕遮掩了一下自己勾起的唇角,笑意盈盈的目光回落到他的身上。
“毕竟,只有在她看来十分好看的人,才能够享受这样的特权……对于出色的绅士,想必是很难有人能够冷硬心肠地真正‘惩罚’他的。”
阿黛尔意有所指的话语被杜瓦尔先生捕捉了含义,然而他的心里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点无奈的味道。
他只是忍不住地想,这位小姐不论是轻笑还是正色,总是有不同的模样,那每一次笑言都仿佛能够触动到他,这如此鲜活而美好的青春,靓丽到他几乎不敢直视,他总有种自己会溃不成军的感觉——
即使是在政坛之上,面对他那些狡诈、卑劣、不择手段的政敌们,或是面对他那些愚不可及的友方们,他也未曾有这样的不安。
但他不能够继续发呆下去。
于是,杜瓦尔很快微笑着回答:
“那我必须要感谢这位小姐的慷慨和善良了……”
他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她十分自然地搭在了他的手上。
“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在复活节舞会上第一个邀请您跳舞的。”
之前的犹豫和“担忧”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仿佛那些情绪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于是他潜意识地在它们存在的第一时间就想要把它们从脑海里抹去,从心里的某处尽快地踢它出去,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于是,他很快地就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自如的好心情,也再不用变得患得患失或是忧虑不安而不像自己。
至于这会有怎样的后果,杜瓦尔先生此时是全然没有考虑到的,或者说他下意识地没有去想这个结果,只是保持着好心情沉浸在当下的好氛围里。
眼前这位美丽的小姐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立马露出了非常灿烂而愉悦的笑容,这让他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好了起来。
这是多么愉快的一个清晨,景色宜人,芳香四溢,让他也跟着快乐了、轻松了。
杜瓦尔觉得,白露庄园果不其然是巴黎有名的庄园,确实有着最令人赞叹的美景,这里令人放松,让人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