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众人皆惊,平时这个王氏从来不显山不露水,总是深居简出,纵是皇族家宴,她也总是抱着女儿,一个人安安分分地坐着,从不大出风头,也不高谈阔论,没想到骨子里竟这般胸怀广阔,心忧天下!
楚千翘默默吸了口气,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对王氏敬佩不已,若换做她是王氏,却不一定有这般觉悟与决断,可以做到大义灭亲。
楚衍也没想到,王氏与他成亲十年,他竟从未看透过她。不过也是,他也从未试图去了解过她罢。当年娶她为续弦,也不过看中她的家族还有几许分量,后来她总是安安静静,甚至唯唯诺诺,他便将她认定为头发长见识短的乡里村妇了,只不过有幸出生于官宦家族罢了。甚至这些年,他也没几个夜晚留在她房里,横竖府里姨娘众多,再不济外头的野花也比这个&ldo;村妇&rdo;有趣。
正当众人正讶然之时,王氏却突然朝着楚皇跪了下来,苦笑道:&ldo;其实,不是这样的。&rdo;
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继续说道:&ldo;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只是借口罢了。妾虽然受着家父教诲长大,却未曾都往心里去,妾今日弑夫,只为救女。&rdo;
&ldo;救女?&rdo;楚千翘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下意识朝着楚衍的马车看过去,却没看到楚长凌的身影。
&ldo;我将凌儿交给二哥了。&rdo;王氏低声对楚千翘道,随后看了看眼前泛着血色的长刀和倒在地上的夫君,再扭头看了看远处胸口直冒血的楚长骄,看来她名义上的长子也命不久矣。
应该说,今日整个诚亲王府都将覆灭于此。
王氏猛地抬起头,看着楚皇道:&ldo;妾是个妇人,并没有家父曾经教于我的胸襟气概,妾只是一个自私的人罢了。当初嫁给夫君后,原想相夫教子,与夫君琴瑟和鸣白头偕老,谁知夫君并不爱我,但是他给了我最好的东西‐‐那便是凌儿。自从凌儿出生后,妾这一生便有了寄托。&rdo;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楚后:&ldo;皇后娘娘想来能体会妾的心情,只不过妾不如皇后娘娘这般幸运。&rdo;
楚衍捂住胸口,看着王氏像个疯子似的呓语了这么多,不禁怒道:&ldo;就、就因为本王不爱你?!&rdo;
&ldo;不是‐‐是因为您注定要输了。&rdo;王氏摇头,重新看向楚皇,&ldo;皇上,请您相信,妾之前丝毫不知楚衍的异心,九岁小孩凌儿更是丝毫不知!若是知晓,妾绝不会让凌儿经历这样的修罗场!妾今日弑夫,只是为求皇上一个宽恕,留小女凌儿一命,如此,妾也当‐‐死而无憾!&rdo;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又拿起了那把嗜血的长刀,待到众人发现她的异样时,她早已将长刀往自己的心口狠狠一捅,立时流下了淙淙的鲜血。
王氏捂住心口,已经不觉得痛,她只遥遥地往楚如一家的马车里望了一眼,似乎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全部。
这次楚衍的围猎突袭她事先的确不知,楚衍从未将她真正当成夫人,也不曾与她探讨过分毫,不过她早已不在乎了,只要有女儿就行。她是个自私的人,心里没有什么君臣之道,也没有什么匹夫天下,她只有她的女儿。
突袭发生后,她一边安抚女儿,一边时刻注意着两边的情况,若是楚衍得逞了,她横竖安生地坐她的楚夫人,长凌也能挣一个公主当当,身份自然是不同了。可是楚衍若是不能得逞呢?
她冷眼看着,看到情况突然逆转,看着楚长骄被人一刀致命,她知道,诚亲王府将在今日倾覆,那么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呢?满门抄斩还是株连九族?横竖她与女儿都逃不掉‐‐她可以安然面对,但是凌儿不行!她还那么小……
此时,她看到了楚皇一家被救出,还看到了楚衍陷入疯狂……她心中一动,对女儿说了一番叮嘱后,将女儿交到了楚如夫人的手上,自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楚衍身后……
&ldo;皇上!妾已经叮嘱过凌儿了……她的父亲是乱臣贼子,死有余辜!妾还告诉她,妾要去与谋反逆贼同归于尽,若妾不能回来了,那便是为叛贼所杀,她从此不能认弑母仇人叛君罪人为父,她已经答应了……&rdo;王氏倒在地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眼睛仍死死盯着楚皇,&ldo;妾告诉凌儿,皇上才是大楚正统,让她日后一定要忠于大楚,她也已经答应了……皇上,求您饶凌儿一命,妾才能走得安心!&rdo;
&ldo;你这个、你这个贱。人!&rdo;楚衍突然支起身体,猛地扑过来掐住王氏的脖子。
赶过来的孟景闲眼疾手快地一脚将楚衍踢了出去!
这一脚没有留力,楚衍本就身负重伤,被这么一踢,立刻滚了几滚,吐出一口鲜血,再不动弹了。孟景闲疑他有诈,走过去检查了呼吸脉搏‐‐
&ldo;皇上,诚亲王死了。&rdo;
王氏似哭似笑,艰难地爬了几步,似乎想爬到楚皇脚下来,楚皇于心不忍,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与她对视:&ldo;王氏……&rdo;
&ldo;皇上!&rdo;王氏嘴角流下鲜血,她却浑然不顾,只指着楚衍道,&ldo;皇上,楚衍被我杀了、被我杀死了!求您……咳咳……看在妾方才护、护驾有功的份上,饶过凌儿不死……&rdo;
难以抗拒将死之人的请求,况且楚皇本就心慈手软,他眼眶微红地点头:&ldo;罪不及幼儿‐‐朕答应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