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次那个签判怀疑的对象,正是李猛。
因这一层,更得格外小心。楚千翘微服私访也是个秘密,楚阔等人皆不知晓,只是假借生病闭门不出,将飞鹤宫封口便是。而孟景闲则在之前便受楚皇之命去外地督办采买了,没一两个月回不来。
说到那个签判,也是个胆大之人。此人姓程名全,自小在峪州长大,从仕途上看,也是一步步坐上签判这个位子的,且平民出身,没有什么背景,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他越级上奏,那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若是叫李猛发现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很轻易便能给程全穿小鞋,轻则将他从签判之位拽下来,重则害死他也不难。便是李猛没发现,而是楚皇不信他的言辞,那么连诏书都不必传,就是下个口谕治办他,他连伸冤都没法申。如今这情况算是最好了,楚皇派了他们前来调查,但若是调出不出什么,或是证明李猛与此事无关,那么他仅凭怀疑便上呈折子,可以说是&ldo;欺君之罪&rdo;了。
其实他也算是幸运,若他弹劾的人是换成别人,日理万机的楚皇也许看过便扔了。李猛到底是楚阔的大舅子,楚皇早已想整治他多时了,因此才分外留意。
楚千翘掀开帘子,叫外头的冷风吹进来一些,除去车内的闷气。
轿子外有一队十余人的仆从,至于其他隐匿着的暗卫,具体有多少楚千翘便不太清楚了,这些都是孟景闲安排的,在关键时刻护她周全。
&ldo;这是到哪儿了?&rdo;楚千翘看着外面一直往后退去的风景。
峪州真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界,他们花在路上的时间已经十余天,虽然算不上日夜兼程,但每日的行程也是极为紧凑,在路上很少逗留,为何这么久了还不到?
孟景闲道:&ldo;顺利的话,大概还有五六日可到。&rdo;他看楚千翘苦着一张脸,笑道:&ldo;大楚幅员辽阔,公主应当高兴才是。&rdo;
&ldo;……当然。&rdo;楚千翘轻轻自鼻尖哼了一声,将喉间的埋怨吞下,转而问道,&ldo;你怎么这么清楚?&rdo;
孟景闲道:&ldo;我时常在外面走动,少时是父亲带着去,后来便是受皇上之命,时常去其他州郡办事。大楚的各个州郡我几乎都去过,不过停留时间都不长,事情办好了我便回来。&rdo;
&ldo;唔……外面有哪些好玩的吗?&rdo;楚千翘歪着头问。
过去她总以为自己算得上&ldo;见多识广&rdo;了,从前总和父皇微服私访,安城更是熟悉得如同皇宫,现在看来自己像是在过家家,那些从前去过的地方,去过了也便去过了,竟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别说是风俗人情如何、官吏治理得如何、人口又有几何,便是走到哪儿了,身处哪个州郡,她也没有一丝概念。当初那些&ldo;出游&rdo;的日子,在她脑袋里的记忆也只剩下住在舒适的客栈,看着父皇与各种各样的百姓攀谈了。至于攀谈了什么、各地百姓们的生活如何、各地有哪些不同于别处的东西,她竟是一一不知。
孟景闲深深地看着楚千翘,她脸上和眼里交叉着苦恼而又好奇的神色,既有一丝自责,又有几分过去的天真‐‐既叫他怀念,又叫他心疼。
&ldo;好玩的东西,那是只比安城多不比安城少……&rdo;孟景闲往后靠着,寻了一个舒适的角度,娓娓道来。
孟景闲有一张巧嘴,平时看起来寡言少语,那是他不愿意说,一旦他说起来,便是巧舌如簧的说书人也要叹服。
就这么听了几日故事,峪州终于到了。
他们既没有去程全府邸,也没有随便住在外头,更没有去李猛府邸,而是去了程全哥哥的家中‐‐
程全有个哥哥叫做程安,这程安正好有个远嫁的女儿,那女儿出嫁前一直养在深闺,因此鲜少有人知道长什么样子,李猛也是不知。所以,这次他们便是假托程安女儿的身份过来的。
这事儿早先便写了书信,快马加鞭地送去给了程全。因此他们是知道的,这些天盼星星盼月亮盼&ldo;女儿女婿&rdo;归家省亲。
不过,他们也只道是皇上派了钦差大臣孟景闲前来处理此事,并不知随他一道前来的女子竟是鼎鼎有名的太女。
&ldo;女儿,你可算回来了。&rdo;程安站在大门口迎接他们,脸上挂着慈父的笑容,却与&ldo;女儿&rdo;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连她一根手指都不曾接触。
他猜测钦差大臣千里迢迢带着这名女子一道儿赶过来,当朝又没有女官,那么这女子十有八。九便是他的妻子或是外室,可得小心对待,不要惹得孟大人不快。
显然程全也是一样的想法,也只跟在哥哥身边客气地喊了一句:&ldo;侄女儿。&rdo;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孟景闲身上:&ldo;可算等到你们回家省亲了,快快进来,家宴已经备好,今晚可畅谈一番!&rdo;
进了程府,程家两兄弟说话便直白了些,很客气地带着他们往里走,称呼也改成了&ldo;孟大人&rdo;。
程安是做生意的,府邸比较精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他见楚千翘一路打量着那些雕栏楼台,便道:&ldo;孟大人、孟……夫人,小民是做生意的,因此家里确实有些余钱。但是,小民做生意向来本本分分,从不靠歪门邪道赚钱,更不靠弟弟手上的权力帮衬,否则今日也不敢帮弟弟这个忙,将你们带到家里来。小民赚的都是血汗钱,不怕大人调查。只是眼下最紧要的是咱们峪州失踪孩童的事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