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州在安城的东北方,紧挨着安城,地势是一望无际的平坦,然则四处的地势较高,中间的地势低,因此一旦大雨不歇,便容易形成洪灾。
在大楚的历史上,狄州发生洪灾的次数并不罕见,然而此处除了洪灾之外,是一块风水宝地,因此仍旧有许多人安居于此,绵延至今。大楚也将狄州作为最大的粮食来源。
楚千翘以前是个闲散公主时,从来不知道这些的,只知道皇宫的米用的几乎都是狄州香米,吃起来很是松软可口。后来在国子监和翰林院出入多了,才知道狄州的地位那么重要。
因此,此刻她也明白,楚皇有多么心焦。
她去到两仪殿时,孟景闲正向楚皇递了狄州的最新折子,瞧见她来了,便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楚千翘与他目光对了一眼,也很快挪开。
虽说两人已经私下定情,可是还没机会同楚皇说,而且两人都明白,最近最为紧要的事情便是狄州洪灾。
&ldo;父皇。&rdo;她上前几步,揪心地看着歪在椅子上的楚皇。
因了上次风寒,楚皇的身体便差了,先前接连大怒和担心,如今又因此这多雨的天气导致体内湿气太重,兼又为狄州的灾情担忧,思虑过重,这几日更是病怏怏的。
&ldo;翘儿……咳咳……&rdo;楚皇唤了她一声,便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ldo;父皇别说话了,先喝口热茶。&rdo;楚千翘端着茶走到楚皇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挨着他坐着。而孟景闲则悄然让了让地方,站在楚千翘身侧。
楚皇撑起身子坐起来,接过茶饮了一口。孟景闲还在这里,但他却没有遣他走的意思。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若说满朝文武谁能配得上他女儿,也只有孟景闲了。楚皇对孟景闲很满意,有意撮合他和楚千翘,因此事事也不避他了。
楚皇饮了茶,道:&ldo;翘儿,近日多雨,少出门罢,仔细沾湿衣服,也染上风寒。&rdo;
楚千翘道:&ldo;嗯,翘儿明白。但是父皇龙体欠安,翘儿每日不来看一看,哪里能安心呢?&rdo;
楚皇哈哈笑起来:&ldo;朕知道翘儿最是孝顺,心里总惦记着朕。&rdo;
&ldo;哼,那是当然了。&rdo;楚千翘也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ldo;何况翘儿今日过来,也是有要事与父皇相商。&rdo;
她看了一眼书案,案上都是狄州灾情的折子,而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
楚皇知道她在想什么,在雨声中幽幽地叹息了一声:&ldo;咳……咳咳,先时大旱,朕日日睡前便在心里……咳咳……在心里祈雨,哪知道这雨是求来了,竟是不肯走了。&rdo;
&ldo;父皇,先别说话了,养好身体要紧。&rdo;楚千翘听着父皇的咳嗽之声,心里也不好受,&ldo;狄州的事情交给我,您安心养病。&rdo;
楚皇敲了敲书案上厚厚的折子:&ldo;你想去狄州?&rdo;
&ldo;没错。&rdo;楚千翘道,&ldo;为了应对洪灾,狄州在百年前便修筑了防洪大堤,而且这百年间一直在修缮加固。自从修筑了防洪大堤后,狄州的洪灾便大为减弱了,但是仍旧出现过两次堤坝被冲毁的情况。第一次是发生在深夜,而且先前从未有过这情况,所有人都太信任堤坝,因此没有防备,洪水便冲垮了一处薄弱的缺口,洪水倾覆了整个狄州,将狄州顷刻之间变成了炼狱。第二次是在三十年前,被洪水变成炼狱的则成了另一个地方。&rdo;
楚千翘停了停。
楚皇道:&ldo;继续说。&rdo;
楚千翘便从书案上翻出大楚的狄州的版图来,指着狄州的西南角:&ldo;狄州州城最是繁华,人口也占了狄州的三分之一。但是狄州的州城恰恰地势最低,因此第一次狄州被淹没,损伤最大的便是狄州的州城。后来,为了再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再次加大了对大堤的加固,另一方面……向着狄州的西南角,也就是狄州边界地势相对较为低洼的地方,引了一条河道。万一堤坝挡不住洪水了,便将那条河道的口子开了,将洪水引去那里。&rdo;
楚千翘叹了口气:&ldo;然而那里也是有人居住的,晋县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晋县也是狄州数一数二的大县,因此这法子也是作为万不得已的备选。可是第二次洪水冲毁‐‐或许这也算不上冲毁‐‐第二次,洪水眼看着便要冲毁堤坝,因此在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将洪水引去了晋县。由于事发突然,晋县的百姓并不知情,因此洪水突然而至,便又是一场浩劫。那次晋县受了大灾,但是保住了更为重要的狄州州城。&rdo;
&ldo;朕的翘儿果真是长进多了。&rdo;楚皇欣慰地看着她,又朝着一旁静默的孟景闲道,&ldo;翘儿长到你这岁数,未必比你差。景闲,你说是不是?&rdo;
孟景闲勾着唇角笑:&ldo;公主聪慧,远非景闲能及。&rdo;
楚皇笑了笑,随后又叹息了:&ldo;若说要泄洪,从地势来看,只能选择晋县。而晋县人口众多,也是轻易不能迁徙。因此明知挖了个泄洪河道,晋县的人仍旧住在那里。那些泄洪过后,搬走了很多人,但是大部分晋县百姓仍旧住在他们祖祖辈辈的土地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rdo;
他回想起当年的事:&ldo;那年晋县泄洪,你还没出生,朕也还只是个皇子,对这等大事无权置喙。如今……朕却时常在想,若是这件事真摆在朕面前,朕又该如何抉择。翘儿,你以为如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