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身子一阵剧震,点点头,说:〃吃不准,但有点像。〃孟思瑶一再追问下,他才又说:〃你给我钱。〃孟思瑶拿出一张百元,说:〃我更想救人,你一定要帮我。〃那孩子接过钱,对着阳光,看清了不是假钞,用结结巴巴的普通话说:〃我跟上了一个人,本来准备抢他的包,那个人在打手机,幸亏我没有上去,另外一群人没有声音地围过来,把他按倒,绑起来。他们没有打他,只是让他躺在地上,他们倒往后退……〃那孩子又如筛糠般地抖起来,显然接下来的事有说不出的恐怖。
陪孟思瑶来的年轻人说:〃你讲出来,倒会好过点的。〃过了良久,那孩子才说:〃因为天黑,我看不清,只看见那个人在地上翻滚,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最可怕的,是他的叫声——他的嘴里本来是被塞着毛巾的,但肯定是太痛了,还是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很苦的声音,因为晚上安静,我能听得很清楚。真的,是那种要死死不了,要活却没办法的很苦的声音,我听了,差一点也要昏过去,又不敢动,怕被他们听见,只好缩在树后面,用手指塞住耳朵,但那个声音还是硬钻进来。〃他又停了下来,大口喘息。
〃他到底死了没有,现在在哪里?〃
〃那个人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不动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那些人又围拢,抬过一块板,把那个人往板上一放,搭上一块布,抬走了。他们走了很久,我才敢爬出来,到那人刚才翻过的地方看了看,地上有很多血。可是,今天早上我又去看,血已经没有了。那片地好像被翻过,挖去了很多土。〃不留痕迹,以免警方追查。孟思瑶心想。
来晚了,又一个人因为我而丧生。
〃你有没有看清,那些人的模样?〃 〃那些人都是很寻常的样子,天黑,看不清,只不过……他们都穿着长长的雨衣,戴着尖尖的雨帽。〃
27.死村(2)
在那条路上只走到一半,天就擦黑了,孟思瑶则开始怀疑自己选择的正确性。这条她在一个月多前就发誓再也不要走的路,却在她面前延伸向无底的黑暗。旅社都定好了,为什么非要今晚这么急匆匆地上路呢?也许还存了一线希望,顾真还没有死,自己还能及时将他救下来。凭什么呢?就凭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吗?就凭那些奇怪的人已经流露过的凶残吗?那些人如果不是怪村的,又该到哪里去找呢?
孟思瑶努力不去注意路边的尸骨和石碑,在手电光的引导下前行。
未来,真的和这条林间道一样,不知何时何处才有光明。
和上回来怪村的感觉不一样,她怀揣着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不光是因为从大学以来就亲密的好友,〃狼牙山五壮士〃中除自己以外,唯一剩下的好朋友常婉,惨死在自己的小楼里。
还有钟霖润,养伤回来,如同换了一个人。
也许,自己潜意识里,真的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确切说,是厌世。
她的腿又开始发软:这样的想法远比路边的枯骨更可怕。当一个人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天地就成了牢笼。
这样的挣扎,为了什么?为了自己吗?去过悬棺洞的,一个一个似乎如约而去,自己凭什么幸免?为了他人吗?父母已逝,好友已逝,恋人已崩溃。
孟思瑶停下脚步,放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心稍稍平静了些,但她还是没有从绝望中走出来。她暗暗拿定了主意,等去了怪村,无论顾真是否还在人世,了却这桩心愿,就再也不用这样疲于奔命了,不用费尽心机地保护自己了,坦然地接受死亡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到达怪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在漆黑一片中,孟思瑶反觉得不那么揪心了。顾真凶多吉少,她也没有什么顾忌,顶多,你们就像伤害顾真那样,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现在的感觉已经是如此,那样不过是雪上加霜。
于是,她几乎未加思索,用力拍响了村头那家大门。她记得,住在这家的少女,是陈麒麟的女友,女主人曾对自己充满敌意。
奇怪的是,她将门敲得震天响,门里却没有人应声。
也许,这家人恰好出去了?时近春节,走亲访友?
孟思瑶又走到不远处的另一家敲门,那家门上有两只铜环,她将铜环重重地拍在贴门的铜片上,金属敲击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听来格外刺耳,但一样没有人来应门。
就这样敲了五家,没有一点动静。
甚至没有一声狗叫。
恐惧又回到了孟思瑶的身边,这是怎么了?
她用力推去,面前的这扇门开了。
原来这门没有上锁。显然,这里是天底下硕果仅存的〃夜不闭户〃之乡。
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