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更多道理吗?我们平时做临床,不能完全确诊的病不多,但也并非绝无仅有,搞流行病学的也一样,有些疾病暴发,但从来没有查出原因。我建议你找一下流行病方面的资料,或者请教一下流行病学的专家,看看是否有这样可疑的疾病暴发,说不定能因此找到些线索。〃
〃可是,我国从五十年代就开始发展流行病学,地广人多,这半个世纪的资料,只怕要浩如烟海,又怎么能在短时间找到相应的案例?〃欧阳倩酷爱推理,想了想说:〃来来来,咱们从后往前想,如果按照你们的检查结果和推测,这些不幸去世的学生都是因为去了那个山谷和悬棺洞而感染上了致命的病毒,如果排除人为因素,那么类似的流行病暴发,最有可能会是在哪里?〃
〃当然是那个山区附近。〃
〃这下你知道了吧,你可以试着找一下武夷山地区的疫情资料。〃章云昆说了声:〃太太高见!〃立刻起身,饭都没顾上吃,就准备往电脑前跑。
〃你吃个饭的时间总有吧?〃欧阳倩笑着看着丈夫。
章云昆这才感觉到腹中饥饿,便径直走向厨房,谁知一个突然到来的电话使他没能吃成这个晚饭。
江医又死了一名学生!
章云昆嘴里还嚼着饼干,在解剖楼外遇见了早已守候着的江医保卫科科长于自勇。于自勇的脸色十分凝重。如果说去年的〃新405谋杀案〃让江医校园继十年前〃405谋杀案〃以来头一次再起波澜(详情请阅拙著《碎脸》及《伤心至死·万劫》),进入新年后的这一起死亡又将学校各级行政领导的心揪了起来。
〃这次,更不像是谋杀——死者孙燕,今天下午在期末考试的教室里突然趴在桌子上晕倒过去,被送往一附院抢救无效死亡。〃于自勇跟着章云昆进入解剖楼。
〃医院的诊断是什么?〃
〃心传导阻滞引起的猝死,具体病因不明,他们已经取了样,在做各种实验室的检查,校方很重视,立刻和医院、以及死者的家长进行协商,争得了病理解剖的同意,因为你在上回的尸检中有重大发现,校方立刻让我找你,今晚就做解剖、取样,这样对大家都好有个交待。〃说话间,章云昆已经在研究生的帮助下穿戴齐整,先拿着放大镜去看尸体的脚踝。于自勇忙说:〃我已经看过了,什么印记都没有。我也问过她的同学和家长,她在暑假期间并没有去武夷山旅游。当然,有一点,我想还是很重要的线索,记不记得去年死亡的五个学生中,有一个名叫霍志雄?他是在校外租房,煤气中毒身亡,而孙燕正是他生前的女友。〃
〃哦?那你一定询问过别的学生,他们是否有过性行为?〃 〃孙燕曾住在霍志雄校外租的房子里。〃
41.清洗(二)(3)
这是一份1980年从福建省发来的疫情简报,综合了当时该省的流行病疫情,其中的一则如下:〃自春季以来,崇安县华西镇附近的一个无名村落发生了多起人畜死亡。据调查,患者和患畜都是猝死,死因不明。死者中有多对夫妻甚至全家老小先后死亡,防疫人员初步认定为传染性疾病流行。对该病暴发的调查出现了实际困难。当防疫人员进驻疾病暴发所在的村落,却没能遇见一个村民,好像整个村的人突然离开了家园。卫生防疫人员在一些村民的家中发现了丢弃的尸体,试图将尸体运回进一步检验,但没能成功。〃崇安县就是今天武夷山市的前身。
那段简报的作者是唐礼中。
好熟悉的名字。
章云昆想了一阵,想不起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便用资料室里的电脑上网搜索。
唐礼中是福建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著名流行病学专家。
〃唐站长,我叫章云昆,是江京第二医科大学的解剖学的一名副教授,我在一份1980年的疫情简报里发现了您写的一段报告,说的是发生在崇安县的一起离奇的流行病暴发……〃章云昆在电话里介绍了自己致电的用意。
〃你是江医的?〃 〃是啊。〃章云昆觉得这句话问得有些古怪。
唐礼中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艰难地挖着一个陈年的记忆,终于缓缓说:〃我从事防疫工作三十年,写过的疫情简报不计其数,你说的这个又是那么久远的案例,我哪里还会记得?〃章云昆一时无辞,但他能听出来,唐礼中很可能只是在推搪?为什么?他脑海中仍盘旋着那天听来的顾真的遭遇。
〃唐主任,我之所以问您,是因为一件人命关天的事。我相信您不会忘记那个没有结论的恶性疫情,也一定在注意了解监控基层的疫情暴发的动态,不希望看到类似的疫情再次出现。这么多年过去,您也一定逐渐安下心来,因为的确再没有类似事件发生。但您也许不知道,不就前,几乎完全一样的疫情又暴发在了同一个村子里,而且这次,远在千里之外的江京和其他几个省市,可能已经有十几个年轻人死于同样的疾病。〃
〃什么?既然发生在我省,我怎么没收到任何疫情报告?〃
〃也许,那同样的村子,更注重与世隔绝呢?〃唐礼中又沉默了,这次,他很快就开了口:〃那段简报的确是我写的,我还记得,那次调查,我几乎送了命!〃
〃哦?您能具体谈谈吗?那段简报写得很扼要,很好,但我有一点特别不明白。您说防疫人员试图将村子里的尸体带回去检验,却没成功,为什么没成功?〃
〃其实所谓的防疫人员,就只有我和另一位老师傅。我们坐着一辆电瓶三轮车,从华西镇出发,沿途看到了不少被露天搁置的尸骨,还有一些无字的石碑。进了那个村,村里的人似乎在转眼间从地球上消失了,只留下了几具尸体。我们立刻想到,应该带回至少一具尸体,让公安和防疫部门认真检查,总算也没有白跑一趟。
〃我们返回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三轮往华西镇开,还要经过那段如坟场的路,当然,那段路和坟场的唯一不同就是比坟场更恐怖,尤其我们的车上还装了一具尸体。和我同行的老师傅,一生中听过许多鬼故事,坐在车里紧闭着双眼,感觉上在默默祷告。我是坚决不信鬼神的,但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毛。
〃忽然,三轮车大概被地上的什么东西阻挡了一下,猛地颠簸起来,我们在半开的车斗里翻滚成一团,终于,车熄了火。司机咒骂着跳下车,看是否能将车修好,我坐在车里,越来越觉得不妙。四周很静,就是风吹树的声音。所以当司机〃啊〃的惊叫起来,我们都觉得一定是他见了鬼。连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将头探出车斗,也都惊呆了,只见我们的小三轮已经被黑压压的一群人团团围住,仔细看,那些人都穿着灰色的长雨衣,用雨帽子兜住头,看不清脸。他们很安静,感觉就像是刚从地下冒出来的鬼。你也许认为这是我那晚所见最恐怖的情景,事实上,更恐怖的还在后面……〃章云昆心头一动:〃唐主任,原谅我打断您的话。能否让我大致说一下您之后的经历,如果我说得对,您也不用再费时间告诉我了,您毕竟是个日理万机的领导干部。〃于是他将顾真的遭遇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唐礼中粗重的呼吸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他颤声说:〃没错,几乎一点都没错!吸血的虫,铁房子,大火,我现在想起来,还常做恶梦……〃
〃您为什么说是〃几乎一点都没错〃?〃和欧阳倩处得久了,章云昆细心了许多。
唐礼中顿了顿,说:〃我们受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