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涟被他看得不自在,搓搓手臂的鸡皮疙瘩,问他:“公公,不知喜从何来啊?”
江德彦抿嘴笑道:“小主现在病愈了,可不就是大喜事吗?皇上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dangkanshu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女都见多了,你呀,在皇上的后宫里,绝对当属第一等!”
病愈了也就是说她可以和其他妃子一样侍寝,她这般美貌,何愁不能获得君王宠爱。桓肆对后宫不太关注,可不代表他就没有男女之欲,说不定就是没看上各位娘娘们的才貌。这楚星涟姿色比其姐更胜几分,连他个太监看见也不由心动神往,皇上会对她另眼相看是正常的。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美丽,但星涟现在忧心忡忡,最怕桓肆知道了会定她一个“欺君之罪”,把她拉去砍头。受宠什么的,她十四岁的脑瓜子里还没那个概念。
为了让星涟打消对皇上的畏惧,江德彦说了不少桓肆宽厚仁德的好话。可惜星涟对他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就算他真像说的那样好,也肯定是表面,他们都看不到他邪恶的本质。
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押赴刑场,刽子手的刀光闪过,血花四溅,身首分离那一瞬间的痛楚,星涟打了个寒颤。
“江公公,你能不能别告诉皇上啊?”她一张漂亮的小脸皱得像苦瓜,“我不想做什么宠妃,只想和紫云在西宫过安生日子。而且皇上要是知道我装成太监骗了他,一定会很生气的,他生气起来有多可怕,我都不敢想了。”
“哟,那老奴可不敢自作主张,皇后娘娘都参与了的事儿,瞒得了吗?”江德彦不知道星涟对桓肆其人的害怕,只当她抹不开姑娘家的面子,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呵呵,别的小主日盼夜盼皇上多看她们两眼,你倒好,人还没见着呢,自己先打退堂鼓了。您放一百个心,皇上人好着呢,绝不会再让您受委屈的。”
星涟看不懂他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觉得他笑得像只奸诈的长胡须老鼠,蔫坏蔫坏的,肯定是不会帮她隐瞒了。
罢了,整个皇宫都是桓肆的,只要他想,早晚都能知道她的情况,她逃也逃不了。只希望他当了皇帝之后能大气一点,最好是能放她出宫,去找她的家人们。
江德彦又告诉她,将她妃位废掉打入冷宫的是太后,皇上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知情的。星涟腹诽,他不知情,不就是从根本上不关心她嘛!
星涟向江德彦确认了一下,楚家的境况是否真像汪曲说得那么糟糕。她本心存一丝希望是汪曲骗了她,但经江德彦所说,秦国公夫妇确实已经过世挺久了。祖父祖母虽然已经去世,但她的父母叔伯,兄弟姐妹们还在呢。
楚文轩失去爵位和官职,成为一介平民,不过楚家有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家底,虽无权位,却有财富,一家人生活仍然无忧。
不过她的母亲兰台郡主郗芳华早已与楚文轩和离,后来再嫁给冰州刺史,夫妻和睦,据说去年又生了个女儿。她父亲楚文轩上无父母反对,又不用再担心被人弹劾,终于放心大胆地将爱妾白露云扶为正室,对外界议论置若罔闻。
虽然父母各自获得了自己的幸福,但她的家就这样分崩离析,星涟心情十分低落。
只有哥哥楚从渊的消息给了星涟一些安慰。楚从渊当初因为她与父亲决裂,之后又为了她的未来将她托付给桓肆,自己毅然接下外祖父一手带出来的郗家军,远赴边疆。
如今的楚从渊身经百战,数次打退进犯的外敌,已经是大新的战神。凡是有传闻他所到之处,敌方最精锐的军队也要退避三舍。
星涟眼睛又亮了。既然是哥哥拜托桓肆照顾当时摔傻的她,他们又没有夫妻之实。那她现在恢复正常了,已经不需要别人照顾,等哥哥回来,他再把她从桓肆这儿要回去,岂不是合情又合理?
她决定好了,如果桓肆召她去问话,她就先承认错误,再和他商量一下,楚从渊回到虞京,就放她出宫去兄妹团聚。
现在桓肆要依仗楚从渊守卫他的江山,这个小小的要求,他不会不答应吧?
江德彦不知道星涟心里的小九九,见她脸色变好了点,以为她想通了。叮嘱紫云好好伺候着,他乐淘淘地走了,准备把发现一个大美人儿的好消息报告给他家皇上。
他仿佛已经看见未来的皇宫里来回跑动的小皇子小公主,这人年纪大了容易感到寂寞,就喜欢眼前多几个小孩子热热闹闹的,也难怪太后把腾王妃和小世子留在宫里。
以皇上和楚美人的品貌,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比腾王的小孽种可爱多了!
碾香堂里清静了几天,再也没人来干扰,不过江德彦走了以后,每天都有御膳房的人送精美的饭食来这儿。
星涟心里悬吊吊的,但左等右等,桓肆一直不来,她慢慢就松懈了。
江德彦回去了这么多天,桓肆肯定已经知道了,她不再是傻子,还扮太监骗了他。但一直不来问罪,是不是就代表他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没兴趣惩治她了?
这晚天气极为闷热,星涟紫云睡不着,就搬了两张自己编的藤床躺在院子里纳凉。两个姑娘手工都不咋地,编出来的床就跟随时要散架似的,还好她们俩都很瘦,藤床勉强承受得住一个人的重量。
夜晚的冷宫不见一点灯光,漆黑的天幕点缀着繁星,一轮银月照亮中庭。燃着的干艾草熏走了周围的蚊虫,两人吹着夏风,脚泡在冷水里,望着闪烁的银河,小声地聊了一会儿天,渐渐地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辰,紫云感受到凉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草丛里小虫的声音低了下去,星星和月儿都还高高挂在中空,离天亮还早着呢。后半夜天气转凉,她正想叫醒星涟进屋里去睡,忽然听见她们种菜养鱼的方向传过来沙沙的响动。
这地方有许多老鼠,还有可能碰到蛇,不过这声音和老鼠弄出来的很不一样。仔细听听,有点像人走路的脚步声,不过只响了一会儿,似乎到某个地方就停了。
那边太黑了,站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紫云心里七上八下的,捡了根手腕粗的木棒壮胆子,蹑手蹑脚地朝传声过来的地方走去。
等靠近了,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侧对她立在鱼池边上,长衣缓带,广袖披发,风姿无比隽逸超然。那人听见动静,半转身子向她看过来,月光倾泻到他身上,照得面容莹白如玉,目如黑晶,五官深邃如同精美的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