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日光照在紫金山上,天地间泛着幽幽如梦的色彩。
慕容晚晴一张脸却苍白起来。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孙思邈的这个问题。她本是可以直接否认的,但那一刻,她又有些心惊。她总感觉孙思邈看似随口一问,却大有玄机。
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他只是不说;很多时候,他不是轻信,只不过不想去怀疑。
他宁可信错,也不想轻易地去给一个人以定论,就像桑洞真虽暗算重创了他,他也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是不屑,还是超然,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慕容晚晴不知道,可她头一次感觉回答一个问题是这么艰难。
孙思邈又笑了,不去看慕容晚晴:“我问的有点蠢了,你当然没有见到过斛律明月,不然他怎么会放过你?”
慕容晚晴嗯了一声,呼吸还是不能顺畅。
“这次斛律明月显然没有用尽全力。”孙思邈轻轻叹口气,“或许在他眼中,通天殿中的鱼还不够大。”
“那什么鱼才算是大的?”慕容晚晴小心翼翼地问。她这时才发现,孙思邈虽和斛律明月只在邺城见过两面,但对斛律明月的了解竟然远比很多人要深刻。
孙思邈替她做了回答,免了她的难办。不知为何,她没有轻松,反倒感觉有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灭道二十年,什么没有见过?可他灭道二十年,太平大道始终如春风草长、死灰复燃,让他头痛不已。因此,他这次虽然没有围剿六姓,但想必在筹划一个斩草除根、一劳永逸的法子。”
“什么法子?”慕容晚晴立即问,她也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孙思邈笑得惆怅:“我怎么知道?”见慕容晚晴失落的样子,孙思邈缓缓道:“但我知道,斛律明月的计划很难成行。”
“为什么?”慕容晚晴诧异道。
“因为,他虽然武功高绝、权势滔天,但始终不明白一件事。”
慕容晚晴忍不住又问:“他不明白什么?”
“这世上,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该改的会改,不变的也始终不会变。”孙思邈缓缓道。
“这……很高深吗?”慕容晚晴感觉孙思邈说的简直是废话。这道理实在浅显明了,她都明白,斛律明月有什么不明白的?
孙思邈又笑了,心中却想,很多事情并非你以为懂了就懂了,真正体悟改过,不知要多难的过程。他并不明言,喃喃道:“大道实简,唯行至艰。行有歧路,回头太难。”
他突然回头望了下,自语道:“不想这条路上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慕容晚晴向山下看去,发现山路上竟有十数人也在登山,心中诧异,不解除了他们外,还有谁早早地前来?
那十数人行走得甚为快捷,一会儿的工夫已经追上他们。
慕容晚晴见其中一人气喘吁吁,额头满是汗水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道:“你说的事情,很多我不知道对不对,可有一件绝对没错。”
“哪件事?”这次倒是孙思邈好奇地问道。
“这太子实在痴心得很!”
那气喘吁吁的正是陈叔宝。他身边那十数人都是寻常装束,脚步轻健,不用问,显然是宫中侍卫。
见孙思邈、慕容晚晴望来,陈叔宝笑容满面,抹把汗水道:“两位倒是早。”
不等二人回答,陈叔宝急走几步,已经到了张丽华身旁,笑道:“张小姐,你这么早就来了。”
张丽华还是戴着纱巾,露出秋波晨露般的凤眼。
“太子怎会来此?”
“既然知道张小姐会来,在下怎么会不来呢?”陈叔宝笑得比山花都要灿烂,看了眼那提着篮子的老仆,略有诧异道,“这山路难行,张小姐就这么上山?”
在他想来,张丽华毕竟也很有身家,来观中求问姻缘,肯定要前呼后拥才对。
张丽华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淡淡一笑:“求缘在诚,带心前来就好,何必那么烦琐?”
“那是,那是。”陈叔宝回望身边的跟随,看起来想要把他们轰下山去以示诚意,只好作罢,“最近不算太平,有几个人跟着保护小姐也好。”
张丽华浅笑道:“太子说笑了,妾身薄命,需要什么保护?倒是太子千金之体,需要多加提防呢。”
陈叔宝笑道:“如今就在建康城外,又有哪个不开眼的会来找我的麻烦?”
“说的也是。”张丽华秋波一转,从他身边的护卫身上望过去,最终还是落在孙思邈的身上,“这里不比响水集,再说先生也在,陈公子的确不用担心的。”
陈叔宝脸上微红,想起在响水集发生的事情,神色难免讪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