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亚德利猎场时是五点半,随威严的男管家走进挂满古老画框的大厅,大厅的壁炉里木柴烧得正旺。一幅美丽的画面映入我们眼帘:亚德利夫人和她的两个孩子,一头美丽黑发的母亲弯下腰,靠向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孩子的发色都很浅。亚德利勋爵站在旁边,低头朝他们笑着。
“波洛先生和黑斯廷斯上尉到了。”男管家通报说。
亚德利夫人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她丈夫则犹豫地向前走来,目光在向波洛寻求指示。我们这位小个子男人泰然自若。
“非常抱歉!我还在调查马维尔小姐的遭遇。她周五要来你们这儿,对吧?我先四处转转,以确保各方面都安全。我想问下亚德利夫人,您是否还能回想起收到的那些信件上面的邮戳?”
亚德利夫人遗憾地摇摇头。“我恐怕想不起来了。我太笨了。您知道,我一直没太把它们当一回事。”
“你们今晚住在这儿吗?”亚德利勋爵说。
“哦,阁下,我怕给你添麻烦。我们把行李放在旅馆了。”
“没关系。”亚德利心领神会,“我们会把行李取过来。不,不——不麻烦,我向您保证。”
波洛做出恭敬不如从命的样子,挨着亚德利夫人坐下,和孩子们交起了朋友。很快他们就打成了一片,还把我拉进来玩游戏。
“你是个好妈妈。”当孩子们不情愿地被严厉的保姆领走后,波洛微微躬身奉承道。
亚德利夫人理了理弄乱的头发。
“我很爱他们。”她语气中略带哽塞。
“而且他们也爱你——合情合理!”波洛又躹了一躬。
更衣钟声响了,我们起身要回到安排给我们的房间。就在这时,男管家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封电报,他把电报交给亚德利勋爵。后者简单说了句抱歉就把电报撕开了。他读着电报,人明显僵住了。
他突然叫了一声,把电报递给妻子,然后看了一眼我的朋友。
“稍等一下,波洛先生,我觉得您有必要了解一下。是霍夫伯格发来的。他说他为钻石找到了一位买主,一个美国人,明天乘船去美国。他们今晚会派个小伙子过来查验宝石。天哪,要是顺利的话——”他的话被打断了。
亚德利夫人转过身。她手里依然拿着那封电报。
“我希望你不要把它卖了,乔治,”她小声说,“它在这个家族这么久了。”她停下来,好像在等待回复,但没有人说话,她的脸都僵硬了。她耸了耸肩。“我必须去换衣服了。我想我最好展示一下‘货物’。”她转向波洛,苦笑了一下,“这是设计得最难看的项链之一!乔治总是向我承诺要把那些宝石重新镶嵌,但他从未付诸行动。”她离开了房间。
过了半个小时,我们三个人来到大客厅里等着夫人。晚餐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几分钟了。
突然间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亚德利夫人穿着白色长裙走进门廊,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她脖颈上绕着的项链宛如一条燃烧的小溪,她站在那里,一只手恰好触到项链。
“看看这件贱卖品吧,”她愉快地说,坏脾气似乎消失不见了,“等着,我把大灯打开,让你们好好看看这条全英国最丑的项链。”
开关恰好在门外。正当她伸出手去按开关时,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灯光都毫无征兆地熄灭了,门呯的一声响,从外面传来了女人的长声尖叫。
“我的天哪!”亚德利勋爵大叫,“是莫德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我们摸黑冲到门外,在黑暗中推推搡搡,花了几分钟才看清。映入眼帘的是怎样一幅景象啊!亚德利夫人昏倒在大理石地面上,白皙的喉咙处现出一个深红色印迹,项链被人从脖子上抢走了。
我们此时尚不知她性命如何,当我们俯身看她时,她睁开了眼睛。
“那个中国人,”她痛苦地小声说,“那个中国人……从侧门。”
亚德利勋爵一跃而起,嘴里咒骂着。我跟在他身旁,心脏狂跳不已。又是那个中国人!侧门是在墙壁一角的一个小门,距离发生不测的地方最多十二码。当我们赶到侧门那边时,我大叫一声。因为那条闪闪发光的项链就掉在离门槛不远的地方,显然是窃贼仓皇逃窜时丢下的。我高兴地把项链从地上抓起来。接着我又大喊一声,亚德利勋爵也随之大叫。因为项链中间缺少了一大块。东方之星丢了!
“显而易见,”我喘着粗气说,“这些不是普通的毛贼。这颗宝石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但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呢?”
“从这扇门。”
“但这门一直是锁着的啊。”
我摇了摇头。“现在就没锁,看吧。”我边说边把门拉开。
刚一拉开门,我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飘动。我捡起来。那是一块丝绸,是刺绣,绝对错不了。是从中国人的长袍上撕扯下来的。
“他匆忙之中被门挂住了,”我解释道,“来,快点。他应该还没跑远。”
我们追赶搜寻了一番却终是徒劳无功。在这漆黑的夜里,窃贼要逃跑轻而易举。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回屋,亚德利勋爵吩咐一个男仆尽快去报警。
亚德利夫人由波洛妥善照料。面对这样的事情,她的反应就像一个寻常女人,恢复镇定之后,她便说出了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