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盛宣怀指着赵北的鼻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定了定神,才把剩下的话说完:“老夫虽是经商,但都是为国经营,汉冶萍哪里有我半点股份?你休要血口喷人!”
“呸!”赵北啐了盛宣怀一脸吐沫,恨恨说道:“少跟老子装清高!要问这大清朝的官场上哪个人空手套白狼的本事最高,你盛大人若是自认第二,那么便没人敢称自己是第一!别人不清楚,我可清楚得很!当年的轮船招商局,现在的汉冶萍,被你盛大人‘官督商办’个几年之后,就都变成你盛大人捞钱的工具了!如今的汉冶萍,那些所谓的‘民股’中有多少是空股?有多少是花股?又有多少是你名下的电报局、招商局、洋务局的股份?这一点,我不说,你自己比我更清楚!要说革命军兴,整个大清国官场里,最高兴的人应该是你吧?若是满清一完,这些产业不都全归到了你和你的那帮同僚的名下?
若不是汉冶萍确实有民间股份的话,老子才懒得跟你废话呢,直接就没收充公了!我们革命军保护私人合法财产,不像你们,尽琢磨着怎么压榨民脂民膏、怎么把百姓的银子揣到自己兜里!当然,对于你们这种蛀虫,我们革命军确实不能太客气,这场革命怎么说也是咱们挑起来的,这革命之后的好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落到你们这种人的手里?”
盛宣怀是越听越惊,轮船招商局和电报局的亏空也还罢了,当年又不是没有言官弹劾过他,但涉及到李鸿章等几位大佬的利益,弹劾案到底是不了了之,那事官场上人人皆知,可是汉冶萍公司就不一样了,那可是真正的“商办”,里头的猫腻知道的人可不多,那预备募集的两千万圆的股里,能有将近一半是花股,那不仅是给他自己准备的,还是给那些站在他身后的人准备的,那些人拿得可是大头,万一此事败露,就算朝廷不杀他,也会有别人想办法叫他“闭嘴”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谁告诉你的?袁世凯?”盛宣怀第一时间竟然想到了袁世凯,这恐怕也得归功于赵北的那封“迥电”,现在官场上许多人都怀疑袁世凯与南方革命势力有某种默契,不然,为何南方革命军要拥戴他袁项城做大统领?
切!老子从历史资料上看来的!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所以,赵北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别问东问西,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现在我只问你一句,我的这两个条件,你答应是不答应?答应的话,银子送到,我立刻放你走,不答应……哼哼,端方和荫昌的人头还挂在九江城门楼子上呢,他们寂寞得很,若是有你盛大人去做伴,大伙同僚一场,想必共同语言多得很,就不会觉得太寂寞了,九江城的百姓们也可一睹你盛大人的尊容了。”
盛宣怀一个激灵,赵北这话他绝对信,这一路从九江杀过来,那沿途的朝廷命官的脑袋就跟那地里的西瓜一样一颗颗滴溜溜在地上滚,官场中人谁不知道南方有个赵总司令是个杀人狂?
“老夫……老夫真没那么多银子!”盛宣怀哭丧着脸嚎道。
“少跟老子哭穷!”赵北背着手哼道。他确实不相信盛宣怀没有二百万大洋的家产,只要仔细研究过清末民初的历史,就知道他盛宣怀是大富豪,别的不说,光是盛宣怀的葬礼就用去了三十多万两白银,盛氏之富,由此可见一斑,不过考虑到那是在民国之后,是在经历了一场社会的大动荡之后,许多原属清廷的产业都归到了私人名下,或许此时的盛宣怀当真还没找到捞的机会。
想到这一点,赵北又说道:“没有现大洋,也可以用物资抵偿。日本的硫磺,智利的硝石,美国的钢材,这些东西我都收!再说了,你就算真没那么多银子,我也绝对相信你空手套白狼的本事,这么些年来,你经手的那些洋务派局厂里不可能没有你的亲信,有他们帮忙,你不会筹不到银子。不管你是骗是偷还是抢,总而言之一句话,在十五天之后,如果我没看见我需要的银子和物资,你就去九江的城门楼子上和端方、荫昌聊天去吧!”说完,冷哼一声,提着羊皮袄就走出签押房。
“你这个无赖!”盛宣怀在屋里跳着脚骂道。
但还没骂痛快,冷不防赵北又跑了回来,大步走向盛宣怀,身后还跟着杀气腾腾的两个卫兵。
“你……你想做什么?”盛宣怀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被赵北逼到墙角。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赵北狞笑着。“明天我派人把一份合同送来,就是关于你转让汉冶萍公司名下股份的那份合同,无论如何,你都得签字,不然,我不仅要杀你的头,我还要抄你的家,什么织布局的股份,什么轮船招商局的股份,老子一个都不放过!就算你名下产业都在外国租界,老子也绝不放过!拼着和洋鬼子开战,老子也要把你盛某人搞垮!”
赵北又对田劲夫说道:“你派人好好看着他,如果他要写信或是拍电报,你立即给他准备纸笔,另外,给他换个地方,找个干净的房子关起来,再找几个丫鬟伺候着,他可是咱革命军的财神爷,不能叫他掉了一根毛。”
赵北走后,盛宣怀愣了足足一分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被人押着走出签押房,嘴里却还在不停的念叨着同一句话:“这是个疯子,这是个疯子……”
第068章 龟山脚下
汉阳城外,龟山脚下。
春耕还离得远,土地冻得硬邦邦的,什么庄稼都没有,正好可以用来试炮。
龟山东麓靠近长江边的一片荒野中,一群人正围着一门炮,低声交谈着,其中既有穿着兵工厂号褂的工友,也有军装齐整的军官,赵北就在这群军官之中,身边依旧簇拥着他的卫队。
汉阳兵工厂的督办刘庆恩和总办沈凤铭正带着几个工友,围着那门炮忙活,虽是隆冬时节,但众人却都忙得一身汗。
那门炮也很别致,和别的大炮比起来,它的身板太过单薄,结构也非常简单,几乎就是一个钢筒子和两根钢架,以及一个放在地上的铁盘,架在地上其貌不扬,高不及人肩,呆头呆脑,与其说是炮,不如说是一堆等待回炉的废钢。
刘庆恩好不容易架好了大炮,这才直起腰,向站在后面的赵北点了点头。
赵北也没多说废话,带着众人后退十多步,躲在了一道胸墙后,然后下令:“试炮。”
一名志愿者走到大炮旁,从弹药箱里拿起一颗没刷油漆的炮弹,这颗炮弹也与众不同,既没有铜制弹带,形状也不是简单的尖头筒形,而是一个前头粗后头细、屁股上还带着几片尾翼的怪模样,那纤细的后部还缠绕着几条丝制绢包,颜色独特,里头塞得鼓鼓囊囊,显然是火药包。
志愿者回头望了一眼,见刘庆恩点了点头,便将那炮弹从大炮的炮口塞了进去,双手抱着炮弹的前半截,深呼一口气,随即手一松,那颗炮弹便在重力的作用下向炮筒底部滑去,转眼就“咣”的一声落到了炮管底部。志愿者从地上捡起那根数丈长的发火绳,迅速跑到炮后的沙袋掩体后匍匐下来,然后猛的一拉发火绳。
几乎与此同时,那大炮微微一震,炮口喷出一股灰烟,“轰”的一声闷响,炮弹就飞了出去。
躲在胸墙后的众人屏息凝神,努力的向天空张望,试图看清那颗炮弹的飞行轨迹,但多数人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不久之后,远处的地面爆开一朵烟雾,随后爆炸声传来,众人这才欢呼起来。
“这炮,成!”几名前来观炮的参谋部军官兴高采烈,击着掌,更有几人跳了起来。现在革命军最缺的就是大炮,这种炮结构简单,可以在短时间内大量生产,能极大的满足革命军对重型武器的需求,虽然射程不远,但也好过老式前膛炮。
“这炮可以用于作战,而且相比别的大炮,这炮相当轻便。总司令文武兼备,刘某佩服。”刘庆恩向赵北说道。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在刘先生面前,我是班门弄斧了。”赵北谦虚道,心中也有些得意。昨天把那大炮的草图交给刘庆恩的时候,这位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机械专业的高材生曾经对此炮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