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子茉遭受着身心俱催的时候,万里之遥的孤隐城内,青音莫名的心疼起来。
青音抚着胸口,脸色一阵一阵的发白。心脏仿似被人揪住,然后却又似被镀上了一层坚冰,冷得仿似不能再跳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深不见底。
青音笼着眉头,直觉告诉她,是子茉出事了,双生姊妹,血脉相连,也只有子茉境遇不好的时候,她才会出现这般的症状。以往只是小小的疼痛,而这一次竟然疼得她险些把持不住!
那么,远在星辰殿的子茉到底遭受了什么?
“母后,您不舒服么?”一侧的小扶苏从书卷中抬头,猛地发现青音的脸色惨白,眉头拢在了一起,细密的汗水,不断从额间沁出来。
小扶苏一把扔了手中的书卷,蹭蹭地跑到青音跟前,扯着袖子去给青音擦汗。
“母后,”孩子虽小,可是眉宇间已然能够静静地流淌出逼人的英气:“你且到床上去歇着,孩儿这就去请柏玉姑姑来!”
青音轻轻抚了抚了扶苏的面容,这个孩子愈发地有威严了,少年老成,是出自怀若之手,他果然是调教的好。这个孩子,便是青音生前预断出来的帝王,想来,如此下去,他也是能够担得起这个天下的。
“母后没事,苏儿不必担心。”青音冲他浅浅地笑,这个孩子是她的孩子呢,若是能够把他们留在身侧,他们也一定可以这般唤着她的吧。
只是,来自中神之地的人说,星辰殿必须迎来它的新主人。
“母后……”小扶苏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在青音眼帘上落下轻轻一吻:“母后要知道照顾自己才是,可是母后这些年越来越不乖,总是会让孩儿操心。”
“您看,先生他那样严厉,扶苏斗不过他,只能乖乖听他的话。孩儿这么用功读书,母后你还有什么可以操心呢?您以前总是说孩儿顽皮,孩儿现在连先生都称赞呢?可是母后却仿似越来越为孩儿操心了。”
“难道孩儿学乖了不好么?”
小扶苏嘟着嘴,一脸的不满,母亲这些年越来越忙了,操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她不仅要操心他,还要为别人操心,还要操心这个国家、这个天下。他即便是年纪尚小,却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母亲日渐憔悴。
青音缓了缓,心下的痛楚渐渐敛去。她伸手拉过眼前的孩子,捏了捏他有着些许肉的小脸,笑道:“苏儿听话懂事自然是好的,母后这不是在为你操心。你知道母后近些年身子不太好,时有旧病复发,这心痛的毛病也不是什么大事。母后没事,苏儿不必为母后操心。”
这个孩子生得可爱得紧,一张稚嫩风小脸,里面生生沁出不合年龄的老成,与眉宇间的英气浑然天成,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捏,剥开这故作的威严,一探深处的稚气。
只是,每每出手后,却总是失望不已,这样的气质已然浑然天成,如何还能剥离开来。
扶苏敛了敛目色,眼前眼里些许的狐疑,仰头再次飞快的偷亲了一下青音的脸蛋,忽地绽放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孩儿最喜欢母后了!”言罢,便挣开青音的怀抱,屁颠屁颠地重新跑到自己的桌子前,末了还不忘再次冲他的母后毫不吝啬地一笑。
这孩子!
青音望着哧溜溜跑走的小扶苏,忍不住轻笑起来,这个孩子啊,无论多么老成,在她面前都是那个天性顽皮的少年,即便是脸上写着帝王的威严,却总也不时地流露出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天真。
青音起身拂了拂衣袖,缓步走到扶苏跟前,轻轻抚了抚了他的脑袋,看着他专注的神色,她的神色愈发地温柔起来。
“母后这是要走了么?”小扶苏扬起笑脸,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青音。
“你先生快过了,母后不打扰你,否则被先生看到,又得罚你抄写兵书了。”青音冲小扶苏眨眨眼睛,在扶苏看书的时候,怀若是不允许她在旁边的,怀若总是说有她在,这个孩子的心定不下来。
也实在没有办法,谁让这孩子跟他母后亲近。
说到怀若,青音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个男子,再不是以前的男子,温润依旧,干净依旧,只是却不再温暖,那嘴角的笑意在无法痛彻眼底。昔日那干净明亮的眸子,如今枯深得宛如寒潭,一眼望进去,满满的尽是漆黑。
这个样子,方才是最真实的他吧。以往那个干净得宛如湮香山绝顶落雪的男子,那个笑起来笑容可掬的男子,在一趟洵夏之行后再也伪装不起来。那个女子,在他心里的分量怕是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估量了。身为一个政治家,他的肩上扛着天下,他如何能够放纵自己去争取这样一段儿女情长?
只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啊,珍藏心底的那个女子、那段感情,还没有得到,便已然失去,从此不复初始。
他是这般绝望。
“不怕,”扶苏撇撇嘴:“多抄几遍,记得也牢一些,先生问起来,也不会迟疑。母后,您就再多陪陪孩儿,您在这里,先生也不好意思太为难孩儿。”扶苏抓住青音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丝毫不吝啬展示自己的期望。
“坏孩子!”青音忍不住宠溺再次伸手捏了捏扶苏的小脸蛋。
扶苏咧嘴痴痴地笑,恨不能将另外一边的小脸伸过来再让自己的母后捏两下。
忽地,似是想起了什么,收起痴痴地笑容,换上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正襟危坐道:“母后,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堂堂男子汉,再过四年我就可以娶老婆了!”
“所以,”小扶苏拖着长长的尾音,再次正正了音色:“母后以后可以叫孩儿男子汉,不可再叫孩儿‘坏孩子’、‘小孩子’或者‘臭孩子’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