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纵估计是最晚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回市局已经是下午了,一进大门就看到值班的老刑警对着他笑得颇有深意,从门口到刑侦的一路上无数只眼神跟随着他,与他擦肩而过的女警用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眼神朝着他捂着嘴窃笑。
黎纵直接在走廊里拉了个壮丁进行刑讯,问出了一连串一传十、十传百之后的扭曲故事,一共三个版本。
于是余霆的办公室门被粗暴推开之后,直接看到了一张黑如木屐的脸:“夏玛尔又来找你了?”
余霆停下手里的笔,用视线指了一下躺在桌角那支华丽丽的万宝龙钢笔。
那是夏玛尔别在西装口袋里随身携带的。
黎纵往办公桌前的转椅上一座,一秒变厌世脸:“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余霆一边签字一边说:“他打了我一顿。”
“什么??”黎纵眉头倏地一拧。
怎么可能,这是市局。
余霆刚才救回了罹博盛,这可是救命的恩情,以罹家爱面子的程度,就算看余霆再怎么不顺眼,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的市局跟他动起手来,而且他听说的三个版本都是夏玛尔给余霆送了大礼,这哪有人打人之前还送厚礼的,这不瞎扯呢么。
余霆就是觉得他一惊一乍,逗逗他:“那不结了,还有什么比打我一顿还严重的。”
他脸上的笑意似有似无,黎纵盯着他,指了指桌面上七七八八的文件:“你现在是加官晋爵,性情大变啊,你之前从来不会讽刺我。”
余霆从他语气里琢磨出了委屈的意味,浅色的瞳孔里笑意加深了许多:“我这儿哪儿是讽刺你,我是跟你开玩笑。”
黎纵环抱着双手,沉声指正:“玩笑是你觉得好笑的同时我也觉得好笑,你自己把它笑完了,算什么玩笑?”
余霆觉得他脾气有点横了,表情阴沉,语气阴阳,签文件的间隙瞅了他两眼:“你们不是拉了很多小道消息的群吗?你不看群吗?”
黎纵慢慢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很认真地问:“你觉得我会在那种群里?”
今天的黎纵似乎特别较真,余霆仔细研究了他的微表情,眉弓立挺,鼻梁很高,眼窝却很深,一旦严肃起来就会前眼角下压,后眼尾上扬,看着充满侵略性。
算了。余霆觉得今天的黎纵不适合谈笑,拉开抽屉,把夏玛尔给他的一沓资产合约书递到黎纵眼皮子底下:“你自己看吧。”
黎纵翻了一遍,先是疑惑,然后是惊愕,最后笑了,就像一个第一次领到工资的打工人,先是不确定是不是幻觉,然后发现一切都是真的,最后笑得阴黢黢地:“好大的手笔,他们还从来没这么给我花过钱。”
黎纵嘴上阴阳怪气,里子里的欢喜劲儿都溢出来了,余霆放下手里的笔,也微微前倾,拉近距离跟他对视:“这是给我的,你高兴什么?”
这还用说吗,这明摆着是罹家在跟余霆示好:“连你都是我的,这些当然也是我的。”
“那可不一定。”余霆伸长手把黎纵手里的资料抽了过来。
黎纵懵了:“什么意思啊?”
余霆没理他,把东西整整齐齐放原抽屉里,还锁上了。
不该吧??黎纵以为余霆对这些铜臭不感兴趣呢。
他想到了第三个版本的传言,小心翼翼问:“你不会真拿了钱抛下我吧?”
余霆只是看着他。
黎纵腰板一直:“我在綝州日报是有股份的,这些我也买得起,什么破玩意儿,才值几个钱啊?”
“再大声点儿。”余霆眨了眨眼,“你这幅三岁模样要是被别人看见传出去,看你这个黎暴君的威信还立不立得住。”
黎纵往椅子里一靠,觉得余霆的心情挺不错,从余霆的神情、口吻和肢体语言里读出了一些细致入微的东西,得出一个结论:“你有事儿。”
余霆看他臭着脸:“向姗不是要跟侯小五订婚了么,我正愁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
“???”黎纵思忖道,“你还真的视金钱如粪土啊。”
余霆把手边的签好的报告装进档案里密封:“有车有房了,就让侯小五早点退役吧,或者你找个借口把他调到别的岗位上。”
这个事儿黎纵也想过,高邮山的事让他心有余悸,侯小五当初征兵入伍就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可是国家有规定特殊警种就算退役也会终身受到管制,而且侯小五还这么年轻,总不能现在回家养老吧,黎纵一脸伤脑筋:“可他是狙击手,国家培养他花了很大成本的,他除了在行动队还能调到哪儿?”
余霆说:“你想办法啊。”
黎纵一咂舌:“哎,你脑子也不比我钝,你怎么不想想?”
“这不有你在吗。”余霆刷刷地签着自己的名字,把订书机扔给黎纵。
黎纵轻车熟路地拿着订书机就开始订文件:“我应该是你的后盾,后盾是秘密武器,不到万不得已……”
“不到万不得已为什么要我来动脑子?”余霆看着他,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