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过后,短短十几天间,乌溪府又陆陆续续下了三四场雪,船场后山干活的人不能露天干了,便改在没彻底炸毁的山洞里猫着,找空地坐着砸石块打石条。
人多不用制火盆啥的,挤一起边说话边干活边聊天,一天的时光很快就消磨了,这比挤在家里或者草棚里舒服。
陈幺娘目前主要以养身体为主,船场的活计,全被鱼波精带武大叔挑去了,她整日跟在武大婶身后。
不是帮忙捶豆子,就是帮忙腌菜,要不就抱着火盆,看武大婶缝衣服做鞋,听她跟别的妇人说八卦聊天,偶尔也能听的津津有味搭话。
“家主,百花寨的林寨主来了,说是来贺咱们迁房的喜,”曹思成呼着白气站在门口汇报。
听见林尚存来了陈幺娘有点意外,起身出门抖了抖身上的热气。
“你去找陈三爷过来,我去迎迎林寨主。”
“好的家主,”曹思成跑的飞快去后山叫人回来。
“你这是……把府城搬过来了?”陈幺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地的东西。
林尚存对她笑,“知道你穷的揭不开锅了,特地给你送些年货过来,五头大肥猪是寨里自己养的,布匹衣服是成衣铺里拿的,鸡鸭肉别看只有十来只,可是我花大价钱跟船场茶楼买的。”
“成衣铺现在还能拿到衣服?”陈幺娘眼睛瞬间爆亮起来,她以为宣娇不给她拿了。
“一直都能拿到,怎么你不知道?我每个月都固定去拿十几套衣服,”林尚存理所当然的说道。
陈幺娘闻言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正好碰见了找人回来的曹思成。
“曹管家,你跟小武管家带四五个人,立刻去府城的成衣铺子拿衣服,记住,他们有多少布匹,给我搬多少布匹回来。”
“另外去寻摸打听一下,看看隆兴寨如今在哪家拿供应东西,记住,只要是他曾经也供应过芙蓉楼,和八方茶楼的店家,给我往死了搬东西回来,船场能不能过上肥年,就看你们本事大不大了。”
“他们给搬?”曹思成张大嘴巴狐疑。
“你们不会说自己是隆兴寨的吗?要过年了采买不是好正常?今天一切朝空了搬他们,年底去寨里结账就是,吃的喝的用的现在船场正需要,别废话了去吧!”鱼波精一脸财大气粗模样,满不在乎的挥手让人抓紧去搜刮。
曹思成胸膛顷刻挺得直直的,两位家主都发话了,他喜笑颜开的找武平安去府城,准备干票特大的,确实天寒地冻的船场人需要养补。
林尚存带杨圭跟过来对看一眼,很有默契的杨圭回码头了,他打算跟在陈氏船场后面,浑水摸鱼也给百花寨人补补。
“陈氏船场穷的叮当响不体面,怎么百花寨也要不体面吗?你那寨子可是老寨子,多少家底都是看不见的,何至于落下强盗的名声?”鱼波精不耻的问林尚存。
“今时不同往日了,老寨主和夫人不在了,寨里生意都被隆兴寨抢去了,百花寨如今就是个空架子,我又是个没本事的寨主,只能跟着厉害的人喝口汤,”林尚存一副我苦啊的表情。
鱼波精哼了一声,对出来看情况的武大婶道。
“婶子招呼几个壮小伙,去码头把林寨主的心意拿回来,再整治一桌酒菜出来。”
“好嘞陈三爷,”武大婶眉开眼笑的答应好,大嗓门的喊了几个小伙,带人颠颠去码头拿东西。
她以为没多少东西,哪知一到码头看到大肥猪被五花大绑,瞬间笑声大的传出好几里路。
林少爷真不吝啬,带来的东西不是一般的丰富呀!不停的吆喝拿东西的人小心了。
林尚存跟陈幺娘鱼波精去花厅说话,路上他打量高矮林立的房子,五花八门的石头路,脸上多了很多钦佩之意。
“船场还真被你拉起来了!现在模样跟谢恩宴那天比,简直不是同一个地方。”
“钱花到位了,水到渠成自然就有成效了,你今儿来不是单纯的贺迁房吧?”陈幺娘看了他一眼问道。
林尚存抚着衣袖半晌道,“来告知你们一声,莫寨主前几日去百花寨,打算跟我清算隆兴号官盐引的事,还好我机灵,把百花寨的问题踢出去了,这几日我日日派人上门跟他清算两寨来往账目,逼的他总是躲着不见我。”
“估计不几日的功夫,他该来找你说道借盐引的事了,不知是谁在为他背后出主意,造成他莫大的错觉,觉得自己现在厉害的可以翻江倒海了。”
鱼波精听了不屑的笑道,“能让莫寨主这么听话的,不就那么几个人吗?怎么你一点都猜不出来?”
林尚存停下脚步脸上都是迷惑,触及到陈幺娘笑吟吟的眼眸,他忽然反应过来是谁了,脸上布满阴寒道。
“你们是说宣娇在隆兴寨?她竟然藏匿在我的眼皮下?”
“对呀,她藏在你的眼皮下,你竟然丝毫都没发现,可见她想对你出手轻而易举的事,你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陈幺娘的声音淡淡的,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
林尚存沉默了好一会追上人,“你怎么断定她藏在隆兴寨?”
“因为我不是你,我从来不敢轻视她,也不敢从别人嘴里听说她,我有眼睛和耳朵,我还亲自跟她打过交道。”
“一个可以在爷们堆里滚出来的女人,只用凤池当心中的信念,便可以在乌溪府稳如盘寨,你倒是寨中长大的孩子,你有她的手段和魄力吗?”陈幺娘反问。
林尚存沉默的有点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