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就这?」唐姜终于显出了些情绪变化,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接着又收回了神情,坚定不已:「对,就这。对你而言或许可笑,但对我来说,却是我心中最想做的事。」
&esp;&esp;高中那年她死活不想去看牙医,看见她摀着肿起的脸颊可怜兮兮,她说的那些话,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esp;&esp;不管是不是衝动,唐姜到现在也认为,这是他这一生做过的几个非常好的决定。
&esp;&esp;还有一个,是获得教授老友黄旻文赏识,答应他在实习过后进入旻欣牙科任职。
&esp;&esp;能让病患轻松掛号,替病患看诊后,得到对方一句:「不痛欸。」
&esp;&esp;虽是规模不大的诊所,但每位同事都很温暖,工作环境气氛很好。比起人多复杂的大医院,唐姜更喜欢这。
&esp;&esp;对话停了下来,父子安静地下着棋,一颗颗黑白子被拿起,唐姜就像赌气那样,本还手下留情,但越下越急,拿起了许多颗的白子。
&esp;&esp;突然,唐泓阳出声:「你输了。」
&esp;&esp;拿着黑子的手停在半空,唐姜愣怔,静下心来看,才发现被白子围起的部位更多,他已经下不了黑子了。
&esp;&esp;「你刚刚是想证明什么吧?」唐泓阳语气淡淡,听不出波澜:「但我也说了,不能急。」
&esp;&esp;无论是下棋,或是关于选择牙科的事,若想证明什么,都不能急。
&esp;&esp;唐泓阳眼里,他尚且年轻,才入行不久,最忌初时气势高涨,一旦嚣张急躁起来,后续便会如脱韁野马拉不回头。
&esp;&esp;从医这事,是不归路,就如老子说的,流水不争先,得滔滔不绝。
&esp;&esp;他确实不喜欢唐姜选了牙医系,看见志愿单那天忍不住气,把唐姜臭骂了一顿。想不到被唐姜顶嘴,青春期的少年说要念就是要,固执的很。
&esp;&esp;唐姜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晚上,到了早上飢饿难耐,只好红着眼睛下楼找食物,看也不看父亲一眼。
&esp;&esp;唐泓阳当黑脸无妨,但家中没有个妈妈扮白脸,与儿子间的相处便有个隔阂。
&esp;&esp;唐泓阳不打算多说了,就让他报了牙医系,未来如何,他也不想再去思考了。
&esp;&esp;平日沉稳,像了他妈,但又执拗,像了自己。
&esp;&esp;手默默地垂下,唐姜悻悻的将黑子放回盒里,认同这个不能急躁的说法:「爸的棋艺进步很多。」
&esp;&esp;闻言,唐泓阳有些走神望着棋盘:「跟妈妈比,差的远了。」
&esp;&esp;两人都抬头,不约而同望向客厅上方一张錶了框的相片,那是一位年约而立的女人,微笑地注视着镜头,她的眼睛是桃花瓣状,很有灵性。
&esp;&esp;另一边摆着一张证明,清清楚楚的写着女子的头衔。
&esp;&esp;国际围棋协会职业七段棋士——姜倾月。
&esp;&esp;围棋界鼎鼎有名,却在盛年意外过世,令大眾惋惜不已的职业七段棋士姜倾月,正是唐姜的母亲。
&esp;&esp;相对无语,皆是感慨,唐姜不愿打扰离开了客厅,留下唐泓阳一人昂首凝望妻子的照片。
&esp;&esp;已过知命的唐泓阳搬了梯子,拿了块布如往常的每一天,勤劳的擦拭着那张相片。
&esp;&esp;「再几年,阿姜就要追上你的年纪啦。」
&esp;&esp;「你别不信啊,你看阿姜出生那年种的松树苗,都长得高过围墙了,我们也都老了。」
&esp;&esp;「倾月,你在那过得好不好啊?」
&esp;&esp;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微颤:「我好想你啊……」
&esp;&esp;上了楼拉开木门,唐姜脱下外套扔在床上,他坐在床边,面无波澜,心却是杂的。
&esp;&esp;若知道那是最后,肯定不会如此……
&esp;&esp;他吸吐皆沉重,脸埋进手心里,再多的愧疚后悔,都已经换不回他的妈妈。
&esp;&esp;手机震动,唐姜才回神了些,是杨芷传来的新春祝贺讯息。
&esp;&esp;新年快乐,附上了免费的贺春贴图,一看就是群传,认识的都一人一则。但唐姜看了心微微柔,也回覆了句新年快乐,才刚传送,电话来了。
&esp;&esp;不是杨芷,但也是令他惊喜的人。
&esp;&esp;接通电话那刻,豪爽的男声传来:「呦,唐医师!新年快乐哦。」
&esp;&esp;「连你也这样喊。」心情平復了些,唐姜失笑:「回来了?」
&esp;&esp;对方笑笑:「刚出机场,年节班机真够难买,我妈可不爽我除夕才回家这件事。」唐姜隐约听见捷运到站的声音,果然,男人便应道:「我先上车了,有时间出来聊聊。」